厅中坐着的刘明规还没见到她的人,便先听到了她的声音,“刘明规我的莲花就要死了,怎么办?”
刘明规放下手里的书,抬头见她迈过门槛,几步走到身前可怜兮兮地把怀里的东西举给他看。
“你倒不嫌累。”刘明规笑着看她。
站在南秀身后的云柳见宥王殿下一笑如拨云散雾,虽浅,可又明朗极了,一时呆怔,回过神后唯恐殿下以为是她偷懒,竟让姑娘自己一路抱着碗莲,连忙细声细气地解释道:“姑娘爱重这莲花,不肯叫奴婢们碰。”
刘明规却没理会她,只从南秀手中将碗莲接过来细看。
她养不活几样花草,但又十分喜欢,经常让自己给她收拾烂摊子。他屈指在栽种莲花的细瓷碗上敲了一下,“你这碗选得太小了。”
两人在厅里一个耐心指点一个认真地听。青树朝云柳走过去,到近处时才压低声音说:“还请姐姐随我到小房歇歇脚,此处不必一直侍奉着。”这一点平翠红香曾嘱咐过,云柳暗道自己险些忘了!
青树看起来年纪也很轻,说不清和云柳谁的岁数要更大一些,虽然不认得南秀身边新出现的这张面孔,还是表现得异常客气。二人同为下人但周身的气度却大相径庭,云柳听他称呼“姐姐”一时间颇有些受宠若惊,不敢得罪他,急忙跟在他身后离开了此处。
等厅中只剩下刘明规南秀两人,刘明规才问起水灯宴上发生的事。青树详查后向他回禀,阿蒙为高灵心出头的事一早在宫外便传开了,消息能传得如此迅速正是高灵心派人暗暗在后面推了一把,黄丞相听闻后还禁了小女儿的足。后来高灵心又邀阿蒙几次同游,她在高家的日子都好过了许多。
刘明规看出高灵心是在借力。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对阿蒙也并无影响,只是旁人从阿蒙身上借力,利用阿蒙心善,实在令他心生不悦。
南秀还无知无觉。一听他提起水灯宴那日,立即当着他的面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全程,恨不得复现当时的做法。她在拉起高灵心手的同时,于众人眼皮子底下凭手速将玉佩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说完后还一脸等待夸奖的神色,道:“谁都没看出来,连灵心姐姐都吓了一大跳!”
刘明规的身边能人众多,年幼时也因为好奇学过两手“偷天换日”。这本是窃贼惯用的手段,后来拿这小伎俩哄南秀开心,见她感兴趣才手把手教给了她。
南秀学了好一阵子才学到纯熟。她也知道不能胡来,所以在外从来没有用过这一手,没想到头一回使用竟是为高灵心解围。
刘明规见她眼神亮晶晶的,满是喜悦,也不扫她的兴,没在当下提醒她不要轻信高灵心。她心思一向简单,着实没必要强行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又转而问起前些时候的事:“为什么会对太后提起我和齐云?是谁教你说的?”
水灯宴时他有事未进宫,但昨日太后以关心小辈为由见了他,存了试探之意,他才得知这件事。他与齐云不过点头之交,话都没说过几句,以阿蒙的性子更不可能多想。
南秀忽然低下了头,不再看他,只用指头扣裙上的绣纹,也不说话。
“是闫风。”刘明规略一思索,语气肯定道。
南秀猛地抬起头,完全不懂隐藏被拆穿后的讶异和慌张:“这可不是我告诉你的。”
看来确实是闫风。
闫风曾借住在宥王府上,有时候阿蒙来时他也会陪着她胡闹。即便曾直言自己只是圣上子侄,并无意于皇位,闫风依旧要助他夺权,如今主意竟都打到了阿蒙头上。刘明规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又很快恢复如常,没再继续追问什么。
南秀也就很快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虽说她是来宥王府读书的,却要先玩一会儿。
玩累了又要喝茶吃东西。
闹了半日都没能在案前坐满一个时辰,其中小半个时辰里乌龟倒是画了一桌子。最后还是刘明规叫下人将她感兴趣的东西都收了,才肯老实背诗。
日光渐薄,风也凉起来。南秀对着勾起的门帘磕磕绊绊地背诵:“……蜀有苍鸽,状如春花。”
只是刚背完这一句忽然又停了下来。
刘明规不由向她看去。
南秀认真道:“我想喝鸽子汤了。”
刘明规失笑,忍不住摇摇头。
不过南秀贪玩归贪玩,布置给她的课业隔日就经由侍女平翠送来了宥王府,一同送来的还有之前提走的瓷盅。
她说要喝鸽子汤,刘明规就真的让王府厨房做给她带回家去喝。
南老太君和南朱都不寄希望于南秀能学出什么名堂来,识得几个大字就不错了,暗地里曾怪宥王课业布置得太多,想要悄悄命侍女代笔替南秀完成。
只是南秀从不假手于人,她字写得一般般,但玩够了也能沉下心来,练了这许多年也算能入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