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眼镜的男生说:“会不会是时差还没倒过来啊?”
李大婶笑了一下:“他倒是确实过得是美国时间。”
戴眼镜的男生好奇地追问:“他是来做什么的呀?说是客人吧,金奶奶又让他在前台工作,说他来工作吧,可他又不像正儿八经的员工朝九晚五,太阳快落山了才从屋子里慢悠悠地晃荡出来。”
李大婶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反正肯定跟我们不一样。”
戴眼镜的男生:“会不会是金奶奶的孙子呀?”
李大婶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金奶奶连儿子都没有,哪来的孙子。”
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好吧,不过他长得真帅,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来喝咖啡的女孩子都在偷偷瞄他呢。”
李大婶嘀咕道:“怪不得呢,前几天快打烊了咖啡馆里的女生还磨磨蹭蹭地不肯离开,搞得我啊下班都晚了一个小时。”
戴眼镜的男生笑起来,一脸天真,满足地说,“可是喝咖啡的人也变多了哦,我很开心。”
李大婶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头,“这傻孩子。”
迟航默默地吃,默默地听,原来这个做饭的李大婶也同时帮忙打扫民宿的卫生,戴眼镜的男生东浩是民宿门口咖啡馆的咖啡师,罗大哥是金奶奶家的帮工,平日负责送货上门,维修家电还有别的体力活杂事。而昨天出现在前台的、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生,是个美国人,具体背景不得而知,作息日夜颠倒,来了东七区还在过西五区的生活。
迟航庆幸自己学了韩语,可以听懂他们的对话,否则一个人在这里游玩该多无趣。他吃完起身,准备收拾一下出门逛逛。
房间门口的门廊上放着一个小竹篮,篮子里有三个大柑橘,还有一张小纸条。
“今晨刚摘的济州岛柑橘,请您一尝。”
最后的落款写着济州四季,应该是金奶奶送过来的,迟航拿起一个柑橘,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分量,又凑过去嗅了一下,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他索性也不进去了,脱了鞋坐在门廊的台阶上,剥开手中的橘子,细嚼慢咽地吃完一大个,正好可以解一下刚才早饭的咸味。
冬天微弱的太阳出来了,像弱不禁风的蒲公英,风一吹似乎就会被打散,不过也是这个季节里难得的好天气了,迟航的假日很长,因此给自己安排的行程都不紧凑,今天他打算就在附近的海边和传统市场逛一逛。
他套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戴上一顶深灰色的针织毛线帽,又从行李箱中翻出带来的相机和书,塞进一个帆布包就出门了。
真冷啊,他一出门就朝手心呵了一口热气,赶紧又放进了羽绒服口袋里。
这里的温度比上海要冷一些,街上根本没什么人,比天气还要冷清。他跟着地图的路线指引朝海边的方向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海边。
晴空下的海比昨天在公交车上看到的要赏心悦目很多,孔雀蓝和青蓝交织,海面平静,波澜不惊,有几只海鸥在远远近近地盘旋。沙滩面积不大,海岸边上都是黑色的火山岩,岩石上有一堆一堆朝上堆迭的小石头。
这些都是许愿石。过去济州岛的岛民会在海滩边上一层一层搭起这样的石头,以祈求出海的家人平安归来,只要石头屹立不倒,愿望就会实现。久而久之便成了当地习俗,男女老少借着海边的石头许下心愿,健康、幸福、财富,凡此种种美好的愿望都寄托在这一堆堆的石头里面。
迟航捡了一块扁平的大石头,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沙滩上,一块、两块、三块,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专注地堆着眼前的岩石。最后,一个高耸的石堆立在粗犷的沙滩上。迟航默默地注视着它,在本该许愿的时候,伸出手推倒了它。石头顷刻间轰然倒塌,散落一地。
迟航摇摇头,站起来,朝海边的咖啡馆走去。
这是一家网红咖啡馆,有着巨大的落地窗,窗外便是无边的海景。济州岛有很多风格相似的咖啡馆,旺季的时候总是人满为患,挤满了在窗边凹造型的游客。眼下,咖啡馆里空无一人,比自己住的民宿还冷清。
迟航点了一杯埃塞俄比亚手冲,坐在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前,享受无人打扰的安静。咖啡馆里的音乐悠悠扬扬,他拿出包里的书看起来。
毛姆的《人生的枷锁》,不是书店里卖得最热门的那一本。有一次,他无意间在书架上的一个角落看到这本书,不知怎么地,一下子就被名字吸引,便毫不犹豫地买了回来。拿回家后一直没拆封,直到这次旅行前,他才从书桌上把它拿下来塞进自己的行李箱。
他翻开第一页,慢慢读下去,直到肚子有些饿了,才合上书站起来。
附近有不少餐厅,迟航在一家放着音乐的烤肉店前停下来。门口有菜单,他翻着菜单,发现上面写着两人份起,微微皱起眉头,正打算转身离开,一个年轻的服务员跑出来,“您好,欢迎光临,请进店坐。”
迟航指了指菜单上的字,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只有一个人,可以点单份吗?”
服务员笑嘻嘻地说:“嗯,可以的。”
店内没什么客人,估计是觉得一个人总比没有生意好,才愿意让客人点单人份吧,迟航翻着电子菜单,下了一份黑猪肉,一份鸡蛋糕,和一份炒饭。
不一会儿,刚才那个小伙子便开始为他架上烤盘,细心地给他烤肉,一边剪着肉,一边和客人聊起来:“您是来旅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