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照壁背窗纱,红烛燃烧过半。皇后宫里寂静如沉水。
荣妃冒犯宫闱,被太后娘娘捉奸在床,溺水赐死。言帝最近脑子糊涂,时醒时睡,身边多了两个美人儿,也没有多怀疑荣妃的下场。
在这宫闱之中,人命如草芥。谁管你母家是做什么的?平日里有多尊贵?只要触犯宫规,便只有死路一条。荣家当晚被抄家,男子下瘴狱,女子流放为奴。上至八十老妪,下有三岁孩童。
皇后也看清楚了,这禁城里,最轻贱的怕是人命。
每日一睁开眼,便是四方的天,监牢似的红墙,隔断宫外的一切。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如同墙角边长着的那株枯藤,了无生气。
皇后叹了口气,指不定自己那天也就死了。
已经黄昏,夕阳朦胧的余晖将殿里映的晦暗。殿门紧闭,看不清楚帘子里面。
榻子上,身后的人拥着她,手落在胸。前。
皇后不禁往后看了一眼,她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挣扎,只问:“你不怕吗?”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那人一贯吊儿郎当。
皇后肚子里噎了一口气,心想他是真厉害,狼子野心也不过这般,宫里刚刚出了因私通而被沉塘的人命,他竟然还敢明晃晃的进宫里来。
算了,他不怕,那她也没什么好怕的。脑袋掉了腕大的疤,大不了死一起。
可一想,皇后觉得委屈起来。她这一
辈子没有害过任何人,稀里糊涂的就被抬进了四方的宫里,稀里糊涂成了不受宠的皇后,一辈子都被断送。
贵为皇后,性子却怯懦,连他都能随意欺负。
想着想着,泪便涌了出来。
“怎么了?”
他竟然还问怎么了。
皇后心里有了怨气,没有忍着,一边放声哭着,一边抡起拳头打他:“都怪你!都怪你…”
周时弄不明白,攥住她的手:“怎么了?谁惹你了?”
谁惹了她?
“除了你还有谁!还有谁!”皇后打了半天,没力气了,倒在他怀里啜泣,“那会儿说好了要娶我。你怎么不来,为什么不来!我等了你两天两夜…整整两天两夜啊。他们都说你死了,说你死了,你知道当时我心里的滋味吗?!”
“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愿意不愿意,谁愿意进宫便进宫,谁愿意当这皇后谁便当去,谁稀罕?”皇后两只眼睛肿的像桃子,只喃喃自语,“还有你也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周时看着她哭,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而落,心里发胀,一时之间愣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半响才干涩道:“别哭了。别怕。我娶你。”
娶她?
可她早就已经不是当年待嫁闺阁的小姑娘。
她已经是后宫嫔妃。进了这深宫,毫无自由。
皇后只当听了个笑话,又要作势打他:“你疯了,你是个疯子。我在宫里,早就不是小姑娘了,你怎么娶!”
她的手被攥住。
周
时低头看着她,一如多年前,他们私定终身的那个春夜。
夜里下着雨,他们两个都年轻,都不怕。顶着雨水,他们各自剪下了一缕头发,交缠在一起。
少女红着脸看着他:“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少年也跟着重复:“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瓢泼大雨,闪电撕裂夜空,雕刻着“永结同心”四个字的木盒子被埋到花树下。
周时吻她的侧脸:“昭儿。不用急。皇帝日子不长了。到那一天,我会把你接出宫外。”
皇后闭了闭眼,两行泪水划过,心里有了细微的希冀。
这辈子,她还能出宫么?
她闭上眼睛,不愿意去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