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男人身上乾乾淨淨,沒有任何影子的存在,就仿佛天真懵懂的幼童似的。
他朝自己伸出手來:「小姑娘,你需要人照顧嗎?」
她從男人口中得知,原來他創辦了一所學校,所有無家可歸的孩子都可以去他那裡遮風避雨。
但她還是搖搖頭。她說自己是透明人,會嚇到大家的,接著她就發現自己的身體再次變得透明,消失不見了。
可沒想到,男人將手輕輕搭在了她的頭上。
「你並不是透明人,你只是利用能力,把自己偽裝成環境色了而已。」
她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自己也是一名異變者,而她看到的那些動物影子,實際上就是那個人攝入源血後,所擁有的對應動物能力。
她能看破他人的偽裝,同時偽裝自己。但她唯獨看不到自己對應著什麼動物。
實際上,具體什麼時候攝入的源血,父親母親是誰,自己來自哪裡,她完全沒有印象,只知道自打自己有記憶起,就已經在街頭流浪了。
最後,她還是跟隨男人來到了這所名叫【花園】的學校,而男人也正是花園的園長。
園長給她起名叫安。
來到花園之後,安剛開始的兩年,也跟普通學生一樣呆在教室裡面上課。但後來她不受控制的「消失」情況愈發嚴重,經常不小心磕碰、被人無心撞到,總是把自己弄得一身傷痕。
甚至有一次,安消失的時間長達三天,全校師生都被發動起來找她了,最終在上了鎖的雜物室里找到了餓了三天、奄奄一息的安。找到她時,門上都是指甲摳出來的劃痕和指尖磨出來的血跡。
原來是因為當時管理員的疏忽,沒注意到透明的安還留在雜物室里,便直接關門上鎖了。
放任一個隨時會「消失」的人呆在外面,實在是有些危險。自那之後,安便來到個訓室接受課程學習,希望自己能夠完全控制自己「消失」的能力。
可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園長和其他老師們用盡各種方法幫助安,她依然毫無長進。
這三年來,安一直安分守己地呆在這裡。起初,同學們還會滿懷熱情地給她寫信,老師們也會趁著她狀態穩定的時候,帶她出去透氣。
但是,隨著時間流逝,信越來越少直至歸零,出門和朋友碰面時,安也能察覺到她們之間愈發無話可說,陷入尷尬的沉默。
他們已經往前走了,只剩安還停留在原地。
安總算明白過來,「消失」的安,在他們青春的畫框中也逐漸淡出了。
於是安不再願意出門了,她總是坐在房間角落靜靜看著那塊屏幕,看著她曾經熟悉的同學們嬉笑打鬧,看著他們在課堂上積極踴躍發言。
直到——
「我也想當課代表。我也想學畫畫。」
她也想像其他同學那樣,坐在教室里,圍成一圈,畫出自己眼中的世界。
她不想就這樣「消失」,她也想要能夠在所有人眼中大放異彩。
但是,但是……
安垂下腦袋,強忍著鼻酸,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不想在關心自己的老師們面前哭出來。
但還是有幾滴眼淚,眼眶裝不住滿溢出來,順著臉頰緩緩淌下,落在自己逐漸透明的手心裡。
她知道,自己又要消失不見了。
安認命地閉上眼睛。
然而這時,有一道輕柔涼爽的風輕輕吹拂到自己面前,有什麼東西停留在自己肩頭。
安睜開眼睛,偏頭看去,淚眼朦朧之間,她看見了那隻羽毛潔白的小鴿子。
這隻小鴿子,也是她常理之外的存在。
當時透過屏幕,她便第一眼看見了它。
安流浪時見過無數人,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奇怪的生物。
它像鴿子又不是鴿子,身上各種動物的影子重重疊疊,她也是好不容易分辨出了1o種,再往影子深處似乎還有什麼存在暗中蟄伏,蠢蠢欲動。看久了,安感覺自己好像要被深淵吞噬了一樣,心有餘悸。
但此時,她只是伸出手,輕輕觸碰鴿子的羽毛。
柔軟而溫暖,安不由得想起了曬過太陽暖烘烘的毛毯,感覺像是觸碰到一縷明媚的陽光,讓她心生眷戀。
安抿著唇無聲地抽噎著,任由無人能見的淚水如雨般落下。
6滿靜靜站在她肩頭,悄悄用喙咬破舌尖,盈出一滴血來。
他將鳥喙湊近臉頰。並沒有人看見,有抹細微的紅融入了淚水之中,順著安的臉頰一路流淌至嘴邊,順著縫隙進入了嘴裡。
第37章陪伴員
安正把臉埋在手心裡,淚水在掌心積攢了小小一個湖泊。忽然她感覺到自己周身都被溫暖包裹住了,她抬起頭,發現原來是芙琳老師。
芙琳張開手臂,輕輕環抱住這個孩子,伸手撫摸著她的腦袋。
「沒事的,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安稍微冷靜了一下,故作堅強道:「我、我才沒哭。」她不願意讓自己軟弱的一面暴露在別人面前。
「還逞能呢,鼻子都哭紅了。」
芙琳稍微彎下腰來,眼眸含笑地看著安,將食指比做彎鉤輕輕在她鼻樑上颳了一下。
看著芙琳老師清澈眼瞳中倒映出自己哭花的臉,安不由得訝異地瞪大眼睛,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原本陷入透明的手臂竟然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