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秋荻的脸色登时变得无比惨然。
一只如白玉般晶莹无瑕的右手,自她手中取过了那封信。
来人只似从天地之外飘至,然后坐在亭中,淡淡笑道:“信上其实还有未说之言,他想让我留()
你一命。”
慕容秋荻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身子无来由的一软,几乎就要瘫倒在地。
李暮蝉。
这个男人已是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亦如当年。
李暮蝉坐在亭中,沐雪迎风,打量着手中的书信。
这是书信,也是战帖,还是剑帖。
“明明只是一个‘战"字,却包含了十六种变化,刚中有柔,虚中藏实,拙中含巧,一剑未毕,又生一剑,剑剑贯通,看似有十六种变化,然最后又始归一剑,返璞归真,一剑演万剑。”李暮蝉越看眼中精光越是璀璨,最后忍不住失声一叹,“好剑!”
慕容秋荻则是望向四面群山,看着那些早已布置好的伏兵。
伏兵犹在,但却无人动作。
慕容秋荻涩声道:“怎么会……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暮蝉轻叹了一声,“自然是走进来的。你莫非忘了本公子还有一个金陵王的头衔?此地乃我崛起之处,三教九流,武林世家,达官显贵,黑白两道,哪个没有收过我的好处,哪个没有巴结过我。就是那青楼女子,街边乞丐,也都曾在我这里讨几餐饱饭,得不少好处。”
慕容秋荻倒吸了一口冷风,下意识后退两步,然后瘫软在地,脸上尽显绝望之色。
李暮蝉摇头道:“如果一个人享受惯了,那就再难委屈自己。而他们投靠你也只是别无选择的权宜之计罢了。尽管你将这些伏兵都替换成了后起之秀,但他们的身后还有家族,有势力,多数代表不了个人;而那少数人,大概已经身异处了。”
他确实是走进来的,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入城,然后来到此处。
甚至还有人特意去水道之上送了密信,巴不得他赶紧收拾这位天尊之主。
“你喜怒无常,杀人如麻还都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你给不了他们想要的,我可以。”
李暮蝉将那封书信放在了玉案上。
此战无可避免。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谢氏一族若想重现辉煌,再次崛起,天下盟当其冲。
而神剑山庄唯一仰仗的就只有谢晓峰,所以,他和这个三少爷定有一战。
慕容秋荻不死心地道:“三天前我已命人席卷江南七省,总不能都如金陵这般为你马是瞻吧?”
李暮蝉十分有耐心地出言道:“所以,三天前我已重整水道,将各省水路完全封锁,加上孔雀山庄截断了各处关口要道,席卷江南七省?呵呵,不过一场幻梦。”
临了,他又补充道:“至于你那位白先生,早在我入城之前,就已经抱着你的儿子离开了。”
听到这句话,慕容秋荻的内心终于全盘崩败,再无半点侥幸。
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静,然后慢条斯理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李暮蝉由衷感慨道:“可惜,如你这等奇女子,本该惊艳绝伦,远离阴谋诡计才对。”
他还记得这人当年与谢晓峰在林中躲避青龙会追杀时的模样,懵懂稚嫩,胆怯天真,可如今却成了为祸江湖的一代枭雄。
慕容秋荻微笑道:“人世无常,际遇6离,岂能事事顺心如意。有的人也许只走错一步,便会一直错下去,一错再错;说过一句谎话,便需要千百句谎话去填补那一个谎言。”
只是话到这里,慕容秋荻仍然笑的轻狂,“我绝不会认输。你之所以赢我,不过是胜在数载经营的人心,倘若我先崛起,谁胜谁输还犹未可知。”
李暮蝉喝着酒,好像并不在乎谁输谁赢,而是轻轻地道:“这条江湖路,倘若到死都只是一个人,那实在太可悲了……今日我送你一程。”
()
事实上,压根不用他亲自出马,只要他入城现身,这个女人就注定了难逃一死,自会有人献上此女的头颅。
慕容秋荻脸上的张狂怨恨,都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凝固冻结,然后化作乌有。
怔愣半晌,这人蓦然幽幽一叹,仿似叹尽了恨意,舒尽了怨气,旋即扭头望着亭外的鹅毛大雪,阖目呢喃道:“这一世就好像一场噩梦……秋荻多谢公子垂怜!”
说罢,这人的双唇已迅染上青黑之色,却是先前饮酒之际就服下了剧毒。
叹声落罢,芳魂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