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碾压在碎石上,高高低低地颠簸。哈利头皮发麻地看着他们离那座山越来越近——这速度是比走路快多了,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情景。他们还没找到金苹果,还没开始找呢,就要挂了。而失血过多这个死法……他妈的,就算梦里也足够残忍了!
两个男孩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变得僵硬,德拉科的背感觉上几乎变成了一块石板。大约黄昏的时候,他们进入了山路。哈利抬起头,巨大的山峰直指高悬的艳阳,刺眼的光亮顺着尖顶切下来,凿出每块山石锋利的轮廓,又刮痛男孩的眼睛。这要怎么办……翻过这座山就要放血了……
男人开始骑马上山,马车也跟着驶上了斜坡。哈利随着重力往车尾滑去,“砰”一声,德拉科被推着撞到了木板上。“操!”他大叫一声,忍着痛说:“小心点!波特!”
这个“波特”和现实中的感觉起来很像,但哈利现在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东西。他说了“对不起”,艰难地挪动身体,用脚抵着车尾木板,尝试稳定自己。同样咕噜噜滚动的,还有之前用来打晕德拉科的木棒。一会儿过去,他又试图用牙齿去咬手上绑的绳子,牙都要咬坏了,还是只有一小个缺口。男人察觉到他这么做,停住马车,冷着脸下来,把一块带着汗臭的毛巾塞进哈利嘴里。
“你这是干什么?”德拉科说。
男人瞥他一眼,说:“再说话把你的嘴也塞上,这次只有给马擦屁股用的毛巾了。”
德哈利一阵作呕,闭了嘴。他不用看都知道,德拉科此时也非常害怕,说不定比他还要害怕得多。他甚至感觉德拉科在微微发抖。发馊的汗臭味在他嘴里弥漫开,哈利忍住想要吐的冲动,努力把舌头往回缩。他们在山路上行走,比之前还要颠簸,两旁的树木不多,脚下都是裸露的土地,他想了无数遍要怎么逃脱,又自己一一否决掉。跳车,他们的绳子另一段是绑在车上的;打架,他们只能用头去撞,魔杖也还在他包里。哈利心不甘情不愿地靠着德拉科坐着,试图把毛巾吐出来,却发现它卡得很紧。
“宴会真是说不尽的美好,但是一个钱也没有花掉……宴会真是说不尽的美好,花钱也美好!”男人嘴里洋洋得意哼着歌,每一个节拍和音符都击中哈利内心的焦虑和隐隐的恐惧。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幸运总发生在最意外的地方,至少在今天是这样的。又走了一段路,他们来到了一个山谷的谷口。两块巨石像守护神一样矗立在那里,形成一道天然的门,门后的山势渐渐往下走。哈利和德拉科就是在这时,看见石头边站着的长头发老人的。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布衣,像尊雕像一样立在那里。
突然,哈利感到背后的德拉科身体一扭——他转向那个雕像般的老人,毫无征兆地大喊:“爷爷!爷爷!我在这里!爷爷!是我!彼得!我在这里!”
哈利无比震惊地僵住了。比他还要震惊的,是坐在前头的男人。
“这是你爷爷?”男人狐疑地问。
听到这话,德拉科又低下头,支支吾吾了起来,“嗯……不是……他不是……”
“他不是?”男人注视着德拉科,又瞥向那个老人,后者似乎也在专注地看着这边,“……他也是巫师?”
德拉科不说话了。哈利背对着他,几秒之后明白了这是什么意图。男人看看德拉科,又看看哈利,最后看看路边的老人,拿起马车里的木棍。
黄昏的温热中,哈利望着男人走过去,心里越来越凉——那个人看上去很老了,即使他有心帮助,也不一定能行,现在看上去还被他们拖下了水。两块巨石旁,男人与老人说了几句话。老人听后看向车上两个面色发青的男孩,缓缓点了点头。紧接着,男人后退两步,抡起手中的木棍向老人砸去。
完蛋了。哈利心想,咬着唇闭上眼睛。
出乎意料地,他没有听到男人胜利后的狂笑,反而捕捉到了一声凄厉的哀嚎。哈利疑惑地睁开眼,只见绑架他们的男人倒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和额头哭喊着。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老人像是听烦了,抬起脚往他头上用力一踢,男人旋即昏了过去。
树下的谷口陷入了安静。老人用脚尖扒扒男人垂在胸前的手臂,又弯下腰,用手揪了揪他的脸,露出一副嫌弃的样子。接着,他转向了马车,慢悠悠地走过来。
哈利有些紧张。他根本没看到老人是怎么把那个人打趴下的,但力度肯定大得吓人。紧贴着自己后背的德拉科也不再吭声,甚至屏住了呼吸。
老人走到他们面前,哈利这才看清他凹陷下去的眼窝和鹰勾鼻,一双像极了盲人的眼睛灰灰蒙蒙的,金色的长卷发胡乱地结在一起。一股哈利从未闻到过的味道正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像是肉香,又像是……腥味?还是……他无法分辨。
老人伸出食指,戳了戳哈利嘴里的布团——哈利为此举动感到严重不适,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老人眨眨那双小小的眼睛,撕下自己的袖口,紧接着,毫无征兆地,果断把德拉科的嘴也堵住了。
他妈什么?!
哈利将将要松一口的气又提了起来。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德拉科此时必然瞪大了眼睛,苍白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赤红。老人从上到下打量两人几眼,像拍西瓜一样拍了拍两个男孩的脸,分别留下几个脏兮兮的指印。然后,他慢腾腾地漫步到车前,放走了拉车的马,卷起手袖,不顾男孩们惊恐的目光,将车推进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