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德拉科,你总知道怎么很好地控制手腕,音量本身是完美的,”下课时,弗立维抬头看着已经站起来的学生,“但是感情的呈现有比音量更多的东西在里面。”
“我以为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世界一切和平’的圣诞节。”德拉科兴致索然,伸手收起架子上的琴谱——克劳德·德彪西的《月光》。
弗立维用他永不离手的指挥棒敲敲自己的脑袋,像是这样就能从里面敲出什么东西来。
“……我想,问题在于休止符,你总是过得太快。这不是一个演奏级学生该犯的错误。”
又挑出来一个新毛病。德拉科实在不想在这两首应场的圣诞音乐上再花时间,但他只是礼貌地回复:“我会再琢磨它的,弗立维先生。”
放学过后,司机的车停在了学校门口。德拉科和几个斯莱特林道别,将周末的行李交到司机手里,打开车门坐在右后方的位置。他从口袋里摸出耳机线插上,手机播放列表自动跳转到自创的“考级与演奏曲目”这个歌单。手指滑动着页面,在主页随机点开几首吵闹无比的摇滚乐和抒情民谣后,他索性把耳机线和手机朝旁边的座位一扔,靠着车窗休息。
开车的司机从不说话,和家里的佣人一样,像是铁块组装起来的机器人。德拉科闭着眼睛,车内的暖风缓缓地吹在身上。他只要一放空大脑,便身处金银海的汪洋。白帆、海浪,咯吱作响的船,还有带着咸味的海风,温暖地、缓缓地吹
马尔福家的别墅后方有一片山楂林,花园便设在了前面。前来拜访此地的人都有过类似的评价,说卢修斯“总是搞得那么讲究”。
自然,马尔福先生从不屑于对自己的钱财保持低调,但碍于他的职业和性格,也绝不是那种用四五辆豪华轿车装饰花园,又用金银装饰与古董藏品摆满整屋的花哨富人。他的品味在于花最多的钱买每一件想买的东西,并极力打造一丝不苟的外在形象。
所以,门前这片小花园里除了一辆很少开出去的、盖着银色车罩的拍卖成果卡雷拉gt,就只有沿路修建齐整的低矮灌木丛和没有一个脚印的青青草坪。三层的砖房被刷成现代的白色,大部分窗子常年紧闭,三楼也鲜少使用。
德拉科走进屋子里,将大衣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路过挂满家族老人肖像画的长廊,径直走向餐厅。回家的时候,他总是花最多的时间在餐厅里,那是整个房子最亮的地方。
暖气片开到正合适的温度,德拉科看见桌上摆着的一杯热可可,捧起来坐进椅子。没过多久,就听见纳西莎“嗒嗒嗒”走下楼来——即使在家里,她也是穿着高跟鞋的。
“晚上好,妈妈。”
“我以为你会早点到,”纳西莎手里握着一束橘色的天堂鸟,走到餐桌旁边,“你父亲很快就要回来了,险些以为你赶不上晚饭。”
“宾斯先生拖堂了,他最近总是这样,”德拉科交待道,眼看母亲把那束雕塑一样的鲜花放进白瓷花瓶里。这是她在家少数自己喜爱做的事情。
“所以,”纳西莎在儿子的侧边坐下来,将长发拨到肩后,“你元旦后要去冰岛。”
“很多人都要去,潘西和布雷斯总之会去。”德拉科用手指勾着杯柄,让热可可在桌上打转。他从不和父母多提学校里的人,潘西和布雷斯是例外,因为他们的家庭和自己一样显赫,至少富裕程度相当。
“北欧是个很美丽的地方。”
德拉科停住手上的动作。
“我猜想是的。”
纳西莎低头看了看表,吩咐佣人将晚餐端上来。窗外,又一辆黑色的车停进了花园的临时车位,卢修斯提着公文包从车子的右后方下来,朝屋子的方向行走。
晚餐几乎是在沉默中进行的,卢修斯心情看上去不是非常好,同纳西莎交代了两句下周安排的事,便不再说话。德拉科吃着盘子里的煎三文鱼,简短地提起圣诞音乐会安排在了放假前的星期五,夫妻二人看了看日历,默认他们会去。
从小到大,德拉科没有离开过家。像哈利那样三天两头跑到朋友家借宿的经历,他从来都没有过,所以他也不知道,别人家吃饭是怎样的。
“你吃完了?”纳西莎瞥了一眼德拉科盘子里还剩三分之一的三文鱼。
“不是很想吃。”德拉科取来餐巾擦嘴。
天知道,他最近究竟吃了多少鱼。德拉科暗暗无奈着,离开桌子上楼去。
一进到房间,他把书桌上的台灯扭到最亮。才不过六点多,天已经很暗了。窗外的山楂树落了许多叶子,看上去有些寂寞,但再过不久,它就会长出红色的小果实。
德拉科还算喜欢他的房间,这是整个别墅里唯一朝向树林的卧室,夏天打开窗,就会有股草木的清香前进来。但这也意味着,阳光很少能照到这里,所以他总需要开灯。
“gutentag,naistdraalfoyvonsallyagro?britannienichbsechzehnjahrealt……”
他闭着眼睛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按例背着已经熟得不能再熟的口语稿子。德语考试明年三月才开始,而他已经能不假思索地加快语速,在十分钟之内背完六篇稿子。
太熟练的台词,总像是身体的反应。
德拉科任由自己的嘴巴念着念着,思绪反而跑到了其他的地方去。
他想起了烦人的英文作业,想起了赛场上差点砸中他的足球——这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又想起了王子公主婚礼当天甲板上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