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他稍稍斟酌了一下,“我去一下楼上洗手间,很快回来,留心他。”
“现在你把我当保姆了。”德拉科抱着手臂,双腿叠在一起看他。话虽如此,他并没有拒绝。
哈利讪讪地站起来,说了一声“谢谢”。德拉科故意把头别朝旁边。
走上楼梯的时候,船舱晃动的幅度让哈利不得不扶着扶手向上。他没坐过几次船,只是听赫敏说过,现在豪华游艇坐上去平稳得就像在陆地。差了两百年就是差了两百年。哈利心想,这艘应该是十九世纪初最“豪华”的船了。
从三楼的公共洗手间匆匆出来,哈利快步走着,经过摆满宴席的大厅。优美的提琴声和孩子的欢笑从隔墙传了过来,温暖的灯光从门里流出,浇在走廊的墙壁上。他不由停下了脚步。
“金叶贴满了船头和船尾,船身上写着上帝的教诲。这是船头画幅里的情景:王子在拥抱着他的恋人……”
起先,哈利以为又是船长在唱歌。走进门才发现,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看着装应该是某一位贵族。铺着蕾丝花布的餐桌靠着四面镶嵌玻璃窗的墙摆整齐,空出中间的舞池。大提琴手正闭着眼睛陶醉在旋律里,而王子正搂着公主,依偎着慢慢旋转。
音乐在一个泛音上结束。随着王子与公主拥吻,人群鼓起了掌,仿佛又回到婚礼的那日。欢呼得最开心的,还要数大厅里的孩子们——他们手里握着彩色的烟花棒,闪亮跳跃的星火快乐地溅出来,仿佛一粒粒微小的、炽热的流星。
哈利被眼前的景象晃了眼。一时间,他呆呆地现在门边,望着小孩子们举着手里的“星星”,在玻璃窗前奔跑,画出一道道金闪闪的弧线……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炸开“轰”的一声巨响。
哈利感到自己失去了平衡。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就惊呼着重重摔倒在地。船身剧烈地摇晃起来,四周传来惊恐的尖叫——
“搁浅了!”
分秒间降临的嘈杂中,有人扯着嗓子大喊。
……
一分钟之前,轮船二层的餐厅里,德拉科一口口抿着玻璃杯里的柠檬汁,眼睛不时瞥着邻座的小男孩。
波特干嘛要把看孩子这活交给他?
横看竖看坐看右看,他都不像是当保姆的人。
就三分钟。他告诉自己,就三分钟……最多五分钟,最多了。波特不可能上个洗手间五分钟都上不完。
他瞅一眼小男孩,小男孩也瞅一眼他。短短吃个馅饼的功夫里,他竟觉得和这卖花的倔强小屁孩用眼神擦出了敌意。
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whatthe——?!”
德拉科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下一秒就差点整个人头重脚轻砸在一地的白瓷盘碎片上——事实上,若不是他即时撑住了手边的桌子,他的脸应该已经血肉模糊。
很快,他就意识到,整个船身都在剧烈晃动。
餐厅里瞬时变得混乱。许多人从刚刚摔倒的地上爬起来,尖叫着、喊着什么人的名字。反应快的一些已经摇摇晃晃扶着墙和桌椅,冲向楼梯。德拉科瞪着眼睛,被吓得不轻。
他迅速环顾四周,伸手抓住一个正在桌子与桌子间奔跑的男人,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放开我!”男人叫着,挣脱了。又是一次剧烈的摇晃。德拉科用力撑着桌子,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发抖。
“船要沉了!”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这一声,像是点燃导火索的一个火苗。有那么一刻,手忙脚乱的男人女人停住了——火苗从线的一段爬到另一端,在终端的时候“砰”地炸开——更多的尖叫声像是要掀翻屋顶,人们彻底反应过来,疯狂地挤向了出口。
德拉科全身哆嗦。他推开桌子,拔腿就朝人群涌动的方向挤去。
逃命的时候,人对彼此是毫不留情的。德拉科用手肘粗暴地推开几个人,又努力侧着身体往前蹿。终于快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屋顶的大吊灯摇摇欲坠,他回过头去,透过人头和挥舞手臂之间的缝隙,看向刚才来的方向——
墙边的桌子下,那个小男孩正抱着头缩成一团。
该死!
德拉科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下。就这么两秒的时间,一个肥壮的男人用肩膀狠狠地撞向了德拉科,他随即跌倒在一旁。
“他妈的王八蛋!”德拉科冲着那人破口大骂,揉着大概摔肿了的尾椎骨重新站起来。他看着蜂拥而至的人群,意识到再往前挤已经十分困难。而餐厅的另一端,小男孩的尖叫像无数细针一样刺着他的后背。
该死的……德拉科心里咒骂了这个噩梦三千遍。“该死的波特,你欠我这个!”他跨过地上已经砸碎的碗和报废了的吊灯,奔回墙边。
卖花的小男孩缩在桌子底下,不停地抽泣。他一边哭喊着“妈妈”,一边抱头闭紧了眼睛。
“快出来!快!”
小男孩睁开眼睛,看见刚才邻座的金发哥哥正跪在桌前的地板上。他眨眨眼睛,没有动。然而船身又是一次倾斜,四周又砸碎几个盘子,他吓得又一次尖叫。
“拜托!”德拉科咬着牙,被迫向男孩伸出自己的手,同时抬头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吊灯,“把你的手给我!出来!我们得出去!”
“不要!”小男孩叫着。
“现在!”德拉科怒了,“你出来还是不出来?!”他效仿父亲骂自己的口气吼道。
不吼不知道,一吼,小男孩还真的愣住了。他安静下来,呆呆地看着德拉科。趁这个机会,德拉科探出身体,一把卡住小男孩的胳肢窝,将他从桌子底下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