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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病睢避过坟包,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谨慎:“这里幽静又隐蔽,白芍每次练完功后就爱来这里埋些小物件,对我来说是不值钱的把戏,与她而言却是金贵物,她很宝贝这个地方。”
谢临风抱起手,若有所思:“你先前不认识她,现在却连她埋花簪的地方都记得。那我呢,你从前也有装作不记得我吗?”
晏病睢正要否认,谢临风却再抢先说:“罢了!你的实话要靠哄出来,得费些心思,我现下想不出来,不如先看看这里,我们要找什么?”
晏病睢说:“你其实……”
谢临风挑眉:“我其实?”
晏病睢发了会愣,也说:“罢了,白芍将萧拓埋在此处,我们要找到他的坟。”
谢临风被他一吊又一吊,即便心不跳,也像是很紧张。岂料这人话到一半,不讲了!谢临风有些沉不住气:“是找萧拓的坟还是找他的魇?你问清楚了吗,你家姑娘和萧拓又是什么关系?”
他说话虽夹枪带棍的,却并非没有道理。先前他们分明入的是白芍之魇,但萧拓的出现说明他与白芍的魇境进行了融合重叠。可第二人魇境的介入必定要经得白芍的同意,如此一来,白芍应是知情的,先前几次魇境是她和萧拓联合罗织的。
可更叫人费解的是为什么?难道仅是因为他们二人皆与夏清风有恩怨,便同仇敌忾起来?仅是如此,白芍亲自将人埋在幼时的秘密之地里,此举未免也太亲密了吧。
谢临风收回思绪,胳膊却被人撞了下。他偏过头,瞧见晏病睢似乎看了他很久,避身问:“怎么了,我很好看吗。”
晏病睢道:“你为什么生气?”
“有吗?”谢临风诚心地说,“没有吧。”
晏病睢倾身,又问:“你很害怕我吗?”
这话好耳熟。
谢临风后退两步,认输道:“是,你一挨近,我就很怕。”
“那还真是神奇。”晏病睢一脸事不关己,像是没听懂。
谢临风立时正经起来:“这里坟冢成千上万,要找到几时去了?既然是她埋的,怎不叫她亲自来找?”
晏病睢道:“她虽堕成了孽主,却是有主人的。今日十五,主人正唤了她。”
谢临风兀自凝神,心想:十五,又是十五!小堂主十五之日受煞气反噬,夏逢春十五之时便犯心痛病,如今孽主还要在十五受召,这月中之日这么诡异?
正想着,又听晏病睢道:“你站过来,我有办法。”
谢临风极为敏锐,按兵不动:“什么办法,须得挨在一起才行呢。”
晏病睢一时无语:“。。。。。。是我要召亡人,你正踩在人家头上。”
谢临风听罢,竟松了口气。他依言来到晏病睢身侧,刚站定,便瞧出些端倪。
晏病睢眉上不知何时凝结了一层白霜,他嘴里哈气,仿佛处于冰窟之中,寒冷至极。谢临风靠近一些,趁着晏病睢闭目念咒,大胆端详起来。
下一瞬,谢临风眉头一皱,因他瞧见晏病睢额前的那点朱砂开始隐隐泛黑,边缘处有渗血的趋势。
晏病睢气息不稳,说:“挨着我……”
刚说完,菩萨狠狠跌了一步,落进谢临风怀里。谢临风捞起人,让他靠在肩窝处,又问:“你这是什么邪术?谁教你的。”
晏病睢闭目不语,还在念咒。只是此刻反噬更汹涌,汩汩鲜血从他额间流下,谢临风一面替他擦去血,一面垂眸观察,他对这颗红痣不仅好奇,还很熟悉似的。
当初蛋生说小堂主体内封鬼,封印便极可能是这枚朱砂。
晏病睢此刻双眉紧蹙,喘息微促,仿佛正在受折磨。谢临风为他揩血,趁机用指腹摩擦过那枚红痣,不料上面什么封印咒文都没有,是个最普通的美人记号。
晏病睢猝然睁眼,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要他摸。
谢临风对上他的眼睛,却不妨吓了一跳。那双料峭冷眸在此刻却不见黑白瞳,竟是一片染满整个眼眶的红色!
晏病睢微仰起头,便有刺痛的泪水落下,很是疲乏:“这里……这里有七千多座空坟,下面埋的都是亡人遗物。我适才召唤了它们,土堆都漏了下去,你去寻找,唯有萧将军不受我的召语,他那座坟应该还在高处,最显眼。”
他边说边伸手,在空中胡乱试探,被谢临风抓回来,攥在手心:“你在找我是不是?”
晏病睢立刻放心了,却说:“我没有。”
“那我在找你好不好?”谢临风垂眸,抹开晏病睢的眼尾,说,“你此刻却会流眼泪了?义女惨死,你就这么薄情,眼泪没有,也半点不痛吗?”
晏病睢声音很轻:“难受就要给天下人看吗?痛就要流眼泪吗?若是这样,我。。。。。…”
谢临风靠近他,问:“你什么。”
晏病睢说:“……我的泪早就流干了。”
“嗯。”谢临风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一时也不追究,只说,“我找到了萧拓的坟冢,你就告诉我这双眼睛如何坏成这样的,好不好?”
他反复问“好不好”,语气低柔,突然间变得很有风度,可谢临风不是在请求,他并不知晓自己说的每句话都是晏病睢的圈禁地,让晏病睢只能回答“好”和“好”。
谢临风将人扶到霜灵子背上,一头扎进坟堆里。果然不出所料,这里的乱葬岗受了晏病睢的召语后,塌成了一片平地,唯有竹林某处还有个耸立的坟堆。
谢临风刚走近,不免惊奇,这坟堆中心竟是空的!
忽然,身后传来“笃、笃”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有人拄着拐杖敲地而来。谢临风目光一冷,骤然回身,看清后却忽地掐断了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