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又看了看自己被固定的右腿,喃喃地说:"那,那就试试。"
他从枕下摸出手机,怔怔地看向我,不好意思地求助:"第一个电话,说什么?"
他的表情可爱极了,象我初中时羞于表达的男同学。
"ta不是把钥匙还给你了吗?让他来找你拿回去。告诉ta,你现在住院,房子ta可以继续住。你的东西麻烦ta帮你收一下,长期不碰不要落尘。"我指了指窗外,继续说道,"顺便说说天气。天气渐凉,让ta注意加衣服。"
他笑着点头,按了几个键,又停下来,不好意思地说:"我再想想词,你先去忙别的,行不行?"
我了然地笑,边往门外走边说:"好好好,你仔细想。等会儿回来你可要告诉我ta的反应。"
他靠着枕头,单手触额做了个遵命的手势,瞳仁闪亮。
阖上门我又推开,补充叮嘱他:"注意,说话不要太酸。"
他哭笑不得,双手抱拳向我拱了拱手。我笑着离开。
在楼道里,我又遇到那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他很客气地向我点头问好,又礼貌地询问秦霜的恢复情况。
我说很好,等手术反应期过去,就可以做恢复锻炼了。不禁又纳闷:"你怎么不进去亲自问他呢?"
不等回答,他的手机响了。他跟我说不好意思,摸出手机。接听之前,又对说我:"能不能请你不要告诉秦霜我来过?"
看到我点头,他放心地道谢,背转身,低沉地对着话筒说:"喂?"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兀自纳闷。他是谁?为什么既关心秦霜的伤势,又不肯让他知道?
"怎么样?怎么样?"下班前,我象个八婆一样跑进秦霜的病房,"他接到你的电话反应如何?"
秦霜悻悻地说:"他不肯来见我,他说他在门口的脚垫下面找到备用钥匙了。后来,不管我说什么,他就会说‘是是是‘。"
"啊!"他突然大叫,把枕头盖在脸上,怨恨地嚷:"我真他妈傻,留什么狗屁备用钥匙呀!"
我忍不住想笑,难以想象秦霜这种人会说脏话。他一定恨死那把备用钥匙了,不然ta就不得不来见他。
爱有多深,才会这样急于想见一个人?我不知道。
秦霜的手术反应期已经过去,由我辅导他进行股四头肌等长收缩锻炼,以防止髌骨关节面的粘连。
每天下午,训练中我们都会讨论下一通电话里应该和ta说些什么。请ta代为保养珍爱的小提琴,或是和他聊聊某个最爱的管弦乐曲……
然后,我去忙别的,他打电话。交班前,我来听他的汇报。
有时,他会在电话之后心情大好,只因为ta在电话里问他什么时候可以下床,要他自己当心。有时,他也会在电话之后情绪低落,因为ta除了"嗯嗯"之外没有说一句完整话。
心情不好,或是训练太辛苦,或是他的两位来探病的师兄刚刚离去,总能听到他低声地咒骂:"卓越,你他妈混蛋……"
这象一个游戏,我们都兴趣甚浓。对游戏的终局,同样充满期待。
习惯疗法还在继续,我也渐渐习惯在l型楼道的另一端接爱那个人的盘问。
很好的地段。即使秦霜坐在轮椅上出来,也不会看到他。却是我去护士值班室的必经之路。
"他恢复得怎么样?"记不清我是第几次面对这个问题。
得到我的答复,他微微弓身道谢。
看着他宽阔的后背,我说出了两个字,或者,道出了心里的疑问:"卓越?"
他旋身,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我重复:"你是卓越?"
"他跟你提过我?他什么都跟你说了?"卓越难以置信地打量我。
我点头。不敢让他知道,在秦霜嘴里,他的名字总是和"混蛋"一词同时出现。
"无所谓,随便多少人知道,我不在乎。"他的神色,出奇的镇定。
我几乎认定他是害秦霜失恋的第三者了。只是,这个第三者,还算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