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你作何?”黎洇淡淡的一眼瞄过去,“罚了你事情便不会发生了?既然一件事不可避免,那便将这伤害降到最低,甚至转化为好事也未尝不可。”说到这儿,脑中忽然闪过木子影泛着温情的俊脸,嘴角不由牵了牵。
碧枝见之,心里偷笑,公主这次也算是歪打正着,合该国师大人倒霉,摊上了公主这么个苦主儿。
“公主,能在香炉里做手脚的人无非是宫里这些个来往的下人,奴婢这些日一一细查,并未发现宫女太监们有何异常,倒是后来忽然想起一件事。”碧枝道。
黎洇听闻这话,忽地一笑,“碧枝,你想说的可是上回我请罗姐姐她们进宫看明月珠一事?”
碧枝则点头道:“奴婢觉得她们虽然都是些有身份的人,但是谁晓得那些人背地里是不是嫉妒公主,进而想要陷害毁坏公主。”
月容闻之一愣,下一刻已经明白过来。
“李曼蓉、田岳春之人就算怀揣着什么小心思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至于罗靖涵,我相信她是个表里如一的爽快人,不过有个人,我瞧她不顺眼,她亦是看到我便牙痒痒。”黎洇笑得无害,眼里却闪过狠光。这么一想,那朵娇弱莲花的确是个能做出此事的人。这人还真是死性不改,两年前落水之事还未找她算账,她自个儿却又撞上来了。
黎洇这话一落,碧枝和月容心里已经猜出那人是谁,公主最瞧不顺眼的可不就是那熙郡主!
“公主,难道是熙郡主动的手脚?”月容不解问道,表情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虽然知道公主不喜欢熙郡主,她也只当是此人说话做事开罪了公主,公主有时候又……睚眦必报了些,但她没想过此人会是能个做出这种事的卑鄙小人。
“怎么,当我冤枉了她?”黎洇含了三分冷笑看向月容。
月容身子下意识地颤了些,“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觉得……”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因为公主那双眼睛不似以往的清澈明亮,反倒布了层灰暗,还带了种冷意。
“觉得黎雨熙乃京都第一才女,高风亮节,比我这个徒有虚表的无能公主好多了?!”黎洇声音猛然提高,怒意凌然。
月容吓得一哆嗦,已带了哭腔道:“公主不喜欢的人奴婢也不喜欢,奴婢方才纯粹是好奇罢了,公主在奴婢心里从来不是一无是处!”
碧枝扶住月容的胳臂,将她拉至一边,话里难免有了怪意,“月容,以后莫再为了外人来质疑公主了,这世上知人不知面的人何其多,你以为你平日看得便是事实?”
公主才是让人心疼,她每日何尝不是戴着面具生活,可至少回到这行宫后,她对着自己跟月容能有些鲜活的表情,有喜有乐有哀有怒。这些话碧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她知道公主不需要同情,公主喜欢一意孤行,有时候她的性子甚至接近于执拗。
黎洇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捶了捶额头,那种熟悉的窒息感一涌而至,有种洪水泛滥却只能冲击,咆哮,迟迟找不到突破口,有些事即便是说了也无人肯相信,就如十岁那年听到的看到的,她一直没有跟别人说,只埋在了自己心里,一直试图挤到最偏僻的角落,可是每每不经意间都能看到,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真相的龌龊与不堪。
黎洇大力呼了两口气,表情归于平静,“这件事我心里自有分寸,你们心中不必再做其他猜测。”
“公主,奴婢相信公主的话!”月容急道,生怕公主以后再不信任亲近她。
“碧枝,我已得母后允许,后日可以出宫去祥云寺上香许愿,届时你陪同我一齐去端王府拜访一下皇叔,顺道看看这位温柔娴淑的堂姐。”黎洇说到这儿,古怪一笑。
月容见自己的话被公主无视,含泪垂头。
“喏。”碧枝应声,又细心地问了句,“公主可要命人送上拜帖?”
“我去看自个儿的皇叔和皇婶,何需这般客套。”黎洇悠悠一笑,“皇叔可是很疼我这个侄女的。”
次日,黎洇依依不舍地跟木子影道别,光是嘟着小嘴站在那儿,便似只乖巧的大瓷娃娃。赵离遁走前忍不住多瞅了几眼,接收到自家主子极为冰冷的视线后,立马溜之大吉。
“我明日离宫,你好生呆在宫中,哪里也不准去,听清没?”木子影动作熟稔地将她环在怀里,忍不住又嘱咐了一句。
黎洇眼睫毛颤了颤,回道:“你放心,我不会去祥云寺的。对了,记得给我带小糖人回来,你若是忘了的话,休想我日后什么话都听你的,哼!”
木子影勾唇道,“我答应的事甚少忘记,城外的那个李大爷捏的小糖人,还要分别捏成你我的样子,对否?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黎洇满意地在他胸前蹭了蹭。
她还记得,临走前,木子影俯身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又轻又柔,浓黑的睫半阖,在日光下投下一条小小的阴影,遮了深眸里的柔情蜜意,或许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复杂。这是在她清醒时,木子影第一次主动吻她,温热的气息挨得如此近,仿佛能将一切寒冰都融化,软而润的触觉是他那张带着天生凉薄的唇,那时却将所有的杂质都扫除,只留那一小片净土,暖了心扉,化作心裳,赐予她一片安宁。
25、剑拔弩张
大昭国道教和佛教皆尚之,祥云寺位于京都城北外,规模最大,香火鼎旺,而自打国师木子影这人的名字出现在大昭国史书上的时候,百姓更倾向于相信国师是仙人下凡,比祥云寺各位大师还要德高望重。考虑到这一点,敬仁帝命国师木子影每年于祥云寺讲经传道,而祥云寺里的僧人对国师亦是带了几分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