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霜奋力挤开人群,只见被打得面目全非、意识不清的姜文博正被两名官差拖拽出来。
姜云瑶和姜云莺见到父亲被打得血肉模糊,纷纷扑上前去,声泪俱下地呼唤:“爹爹!”
姜云霜目睹此景,心跳如鼓,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上前向官差欠身行礼,沉声问道:“官爷,这位是我二叔,敢问究竟所犯何事?”
官役一听是罪犯家属,脸色骤然转冷,语气严厉地说:“这犯人在勾栏胡闹,胆敢殴打岑府公子的儿子,岑公子已将此事报于官府,犯人暴力侵害平民,罪行加重!我等依法行事,依照房陵律例,必须将其押解回衙门收监。”
官役话音刚落,便不顾姜云瑶和姜云笙姐妹俩,一把扯住姜文博,径直拖行而去。
姜云瑶和姜云笙情急之下欲追随而去,却被姜云霜紧紧握住双臂:“不要追!”
官役已对姜文博作出了判决,此时若追上前去,一旦被扣上妨碍公务的罪名,恐怕她们姐妹也要受到牵连。
姜云瑶惊慌失措,泪水横流,望着姜云霜镇定自若的神态,忍不住哭诉:“被带走的人不是你的父亲,你当然不心焦!”
姜云霜听后,轻轻放开姜云瑶的手:“也罢,你现在就去追,哭天抹泪,寻死觅活,最好是头撞地砖,死在官役面前,看看他们是否会因此释放你二叔。”
此时,姜文昭和姜锦琛急匆匆赶至,一见姐妹三人的情形,便知自己来晚了。
“云霜,究竟发生了何事?”姜文昭急忙询问,“老二呢?”
“二叔伤势严重,已被官役押走。”姜云霜回答,同时深吸了几口气,脑筋飞速运转,随即开始部署对策。
“二哥,你先带领大姐姐和三妹妹回家,然后去城门口收拾奶茶摊,若祖母询问,就告诉她城门口将进行例行的巡查,近几日不宜摆摊。”
“三叔,你和我留在此地,等勾栏前围观的人群散去,我们再潜入其中,务必查清楚二叔被打的来龙去脉。”
姜锦琛眉头紧蹙,语气沉重地说道:“云霜,恐怕此事难以对祖母隐瞒。”
且不说祖母智慧过人,洞察秋毫,单是二叔无法归家这一点,我们便难以编造出令人信服的借口。
姜云霜轻叹一声,回应道:“暂且能瞒则瞒。”
老夫人在流放的途中不幸患上重病,虽然凭借狐仙赐予的灵药勉力支撑,但毕竟根基已损,抵达房陵之后,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此刻绝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刺激。
即便最终不得不向她透露姜文博被捕的消息,也要等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姜文博是生是死。
姜锦琛领悟地点头,便带着泪眼婆娑的姜云瑶和姜云笙离去。
姜文昭与姜云霜则守在勾栏的门前。
等到围观的人群散尽,姜文昭按照姜云霜的示意,怀揣几两碎银,化身为前来饮酒的客人,信步踏入勾栏。
由于勾栏不接待女宾,姜云霜只得在外守候。她寻了个避风的角落,打算耐心等待。
这时,勾栏的侧门走出一个身着龟公服饰的男子,远远地朝她挥了挥手。
姜云霜辨认出来,那是居住在姜家隔壁的胡姓男子,她亲切地称呼他为胡叔。
她隐约记得桑凌蔷曾提起,胡家是从蓟州流放的罪奴。
两家虽交往不多,但相遇时总会点头致意。
想起昨夜家中被盗,胡叔是第一个前来问候的邻居,姜云霜心中猜想,那个通风报信的少年,应该是胡叔派去的。
念头至此,姜云霜迈开步伐,迅速朝胡叔走去。
胡叔将她引领至勾栏旁的一条幽静巷弄,那里有一道仅供奴仆通行的暗门。
透过这扇仅供一人通过的暗门,可以隐约窥见勾栏内彩绸飘扬的大堂。
未待胡叔启唇,姜云霜便迫不及待地追问:“胡叔,莫非是您派遣人至城门之外,专为传递我那紧急的书信?”
胡叔微微颔首,予以肯定:“确有其事。”
“胡叔,此番感激不尽。能否告知,我那二叔究竟遭受何故打击?”
胡叔已年届不惑,长年流放在房陵,岁月在他鬓角刻下了银丝,即便是朴素的粗布衣裳,也难以掩饰其身上那份儒雅的书卷气。
“令叔在勾栏之地销售自己的画作,不幸吸引了几个纨绔公子的注意。他们假装有意购买,邀请令叔展示并讲解作品,然而在聆听完毕后,却恶意贬损,将令叔及其画作贬得一无是处。”
胡叔到此,不禁长叹一口气,“尽管令叔心中愤怒,起初却不愿生事,正欲离去时,却被一位岑姓公子拦截。他在令叔面前无情撕毁画作,仅丢下一文钱作为侮辱性的赔偿。忍无可忍,令叔终于挥拳打了那位岑公子……”
胡叔未继续叙述后续,但姜云霜的脑海中已浮现出二叔遭受的残酷对待。
她不由自主地在袖中紧握了双拳。
“那位岑公子,正是岑员外唯一的儿子,岑家富贵无匹,他在房陵横行霸道,恶行累累,早已臭名昭著。”
胡叔声音低沉而谨慎,“仅在勾栏一地,就有不少于十人,包括妓女与罪奴,命丧其手。就在此刻,他还在楼上对一名罪奴施加压力。”
胡叔的话语未歇,勾栏中忽而爆发出一声粗野的咒骂,随后,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传来。
姜云霜本能地转过头望去。
穿过那扇低矮的木门,姜云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名男子身上,他正从高楼上垂直坠落,犹如断线的风筝,最终狠狠地摔在一楼的大堂地砖上。
那男子后脑勺首先触地,脑壳仿佛是一个熟透的瓜果般,猛然间爆裂开来,黄色的脑浆和鲜红的血液交织在一起,喷溅得满地都是。
姜云霜的双眼瞪得大大的,瞳孔急剧收缩,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胡叔急忙用手遮住她的双眼,将她轻轻拉到旁边,生怕她受到更深的惊吓。
尽管如此,那一幕强烈的冲击仍旧刻在了姜云霜的脑海中,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她甚至还能回忆起,男子头部爆裂后,那双依旧不断抽搐的四肢。
“姜姑娘,姜姑娘,你怎么样了?”胡叔连声呼唤,姜云霜这才缓缓回神,她的嘴唇颤抖不已,声音中透露着难以察觉的颤抖:“我……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