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连忙推拒,让他不必放在心上。
任槐话少,坐下后在姜遗光身边悄悄说:“他心里苦,平日有什么冒犯的,你莫要在意。”
姜遗光摇摇头,微微叹气:“不会。”
支摘窗撑起半截,风吹来院内桃花香,几朵艳粉色桃花瓣顺着缝隙和花香飘进来,其中一瓣恰好落在姜遗光的酒杯里。
姜遗光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腾山父母听到的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
大约是现了他态度的软化,下午,就有一个仆妇来寻他,态度很客气,只说请他过去聊聊,他们需要记录些东西。
姜遗光跟着那仆妇上了马车。甄二娘名下的庄子包括两座小山头和几块农田,绕过其中一座小山头,就到了目的地。
那套宅子比他们住的地方要简单一些,姜遗光下马车后,仆妇就退下了,侍从引他进了一间书房。
书房正中摆着一张长案,案几一头坐着几位陌生人,有男有女,案上摆了纸笔。
领头女子笑得很客气,示意他在另一边坐下:“姜公子不用担心,你也知道我们的规矩,只是让你说清镜中情况。这些做下记录后,同样要制成卷宗让其他人翻阅学习。”
“虽然裴近卫替你交了陈述案,但一个人口述总有疏漏,接下来,还需你好好回忆,想起什么都好,只是一点,不要隐瞒。”
小厮进来替每个人都倒上茶水,姜遗光听到那个名字,眼睛微微颤动一下,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新来了个人,带他的裴远鸿又被处死了。庄子里的人嘴上不说,这几天都在悄悄观察他,现此人年纪不大,却沉稳淡漠得可怕,非必要时不多说一句话,也不愿多做出什么表情。
可要真说他冷淡吧,他又仿佛在为了裴远鸿难过。
方才腾山刻意用自己父母来试探,他的反应也比平常大些,瞧着是个面冷心热的。
女子口吻放轻松了些:“既然你都明白,我们就开始了。”
“先,第一重死劫我们暂且不问,那时——你是从哪里得到镜子的?”
这个问题裴远鸿私下也问过,姜遗光没有说是有人从牢房窗外抛给自己,只道眼前有光芒闪烁,镜子就出现了。
现在,他同样用了这个回答。
姜遗光开口后,其他人飞快动笔记录。
庄子另一边,甄二娘戴着长长幂篱遮住身形,骑马走在麦田中的小路上,腾山给她在前面牵着马。
“我看那小孩儿还行,是个能用的。”腾山说,“即便他现在心里不服气也正常,被那样对待长大总会有几分怨气。顺着顺着就顺过来了。”
方才他还在饭桌上哭成泪人,现下脸上干干净净,除了一双眼睛带点儿红,其余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甄二娘嗯一声:“他还是太小了,所有入镜人里,就没有比他更小的,将来怎样,还不好说。”
“是啊,才十六岁……”腾山笑笑,“十六岁,也没人教他,没怎么读书,却自己过了两重死劫,实在聪明。”
这样好的天赋,真是……叫他都有些嫉妒了啊。
甄二娘说:“你们平常的小心思我管不着,只有一点,不许动歪心思。”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你该明白,我要是放任你去害他,将来就会放任别人来害你。”
腾山连连摆手:“二娘你冤枉我了,我怎会这么想?我不过是看他小小年纪,家里人又都没了,心里有几分可怜罢了。”
“还好,给他过继了一户人家,总不算孤苦。”
甄二娘却道:“寻常人若不是过不下去,哪里乐意连祖宗都不认?”
麦田走到了尽头,前方道路宽敞几分,甄二娘一夹马背,马度快了几分,扬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