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很聪明。”谢神筠淡淡道。
“可惜了。”宣蓝蓝很是惋惜,“要不是阿昙从中作梗,本来一个私铸兵甲案我就能把你们全部除掉。”
他靠在栏杆上,如今再想起来还是觉得十分委屈。
谢神筠从他的一句话里串联起了所有的事。
宣蓝蓝当初应该是想以府兵通匪的案子除掉陆庭梧,再把真正的贡物藏到谢神筠运去西南的兵甲里,这样一来,不仅谢神筠和宣盈盈私下养兵的事会暴露,还能把府兵通匪的案子栽赃给谢神筠。
这一计简直是快狠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有关宣蓝蓝的痕迹,就算事后谢神筠想要追查,先怀疑的也是宣盈盈。
事实也的确如此,谢神筠从来没有怀疑过宣蓝蓝。
谢神筠慢慢道:“后来因为真贡物的事情被沈霜野和我查到了,你主动卷入魏昇的案子,不仅是洗清嫌疑,还在引导陆庭梧和我相互怀疑。”
甚至在魏昇的案子里,不管是谢神筠还是魏昇都没有怀疑过他,因为是她主动要把宣蓝蓝牵扯进来,用以牵制住沈霜野和宣盈盈,连这个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果不其然,一切如宣蓝蓝所料,太子造反被诛,而谢神筠也怀疑上了沈霜野和宣盈盈。
“虽然和我原本设想的有那么一点出入,”宣蓝蓝比了个手势,“不过这样也很好,棋子虽然有了一点自己的小心思,不过终究还是挣脱不了棋盘的。”
太聪明了。
这种洞察局势、引导人心的能力,是谢神筠见过平生之最。
她起了杀心。
宣蓝蓝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谢神筠的杀意,偏头道:“唯一的意外就是阿昙。”
谢神筠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她不仅破坏了你的计划,还在孤山寺刺杀时换掉了箭上的毒。”
沈芳弥曾经送给杜织云的那套医书,上面有一张药方,正是当年孤山寺刺杀时谢神筠百思不得其解的箭上涂的迷药的药方。
但沈芳弥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在箭上涂迷药,迷药对谢神筠造不成任何伤害,只是一个多此一举的败笔。
后来谢神筠才想通,沈芳弥应该是在以这种方式提醒谢神筠,箭上的确是有毒的,只是被沈芳弥换成了迷药。
宣蓝蓝十分扼腕:“是啊,否则你要是死在孤山寺,哪里还会有后面那些事。”
谢神筠问:“你很想我死?”
宣蓝蓝反问:“暮姐姐为什么不问阿昙为什么要帮你?”
谢神筠漫不经心道:“为什么?”
“你忘了吗?我见过你的。”宣蓝蓝笑了一下,“我在太极宫里见到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你是谁了。”
第一个认出谢神筠是梁行暮的人不是林停仙也不是张静言,而是宣蓝蓝。
“那天我和陆庭梧打架,打输了,然后你冲出来揪着陆庭梧的头发把他按到了水里,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宣蓝蓝把这个当作他的筹码,他有很多秘密,好的坏的,都能为他所用。
“原来是这样。”谢神筠不动声色地说,“还真是有意思,我这个谢娘子是假的,你这个宣世子也不是真的。”
宣蓝蓝慢慢卸掉了脸上那张天真的面具,神色平静:“我本来不想当皇帝的,当皇帝有什么意思呢,不管是做阿姐的傀儡还是做权力的傀儡,根本没有区别。”
宣蓝蓝一开始想做个自己父亲或者是沈决那样的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可他们不要他做大将军,他们要他做权力的傀儡,能带来荣华富贵和无上权力。
“可他们都逼着我去做,那我只好如他们的意了。他们想要我当皇帝,却忘了一个皇帝怎么能够受制于人呢?”
宣蓝蓝微微偏头,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暮姐姐应该再清楚不过了,毕竟先帝也是这样对你的。”
皇帝。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忍受做旁人手中的牵线傀儡。
这世间确实没有人比谢神筠更清楚皇帝的秉性,而她也不得不承认,宣蓝蓝的专权善变和心思深沉同李璨如出一辙。
宣盈盈根本对自己这个弟弟的真面目一无所知。
这个世界上唯一看透宣蓝蓝的人是沈芳弥,她曾经愿意和宣蓝蓝站在一起,最后却因为她哥哥背叛了他。
“暮姐姐,你真的太聪明了,我后来改了主意,我不要你死。”宣蓝蓝有点高兴,“因为你分明是最锋利的一把刀啊,能够斩断我身上的那些枷锁。”
可惜谢神筠也太锋利了,宣蓝蓝用这把刀用得太顺手,忘记了他不是刀的主人,斩断枷锁的同时也伤到了自己。
谢神筠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果真是天道好轮回,她拿沈霜野当刀,殊不知自己也做了旁人手中刀。
“你也很聪明。”谢神筠问他,“那你还想当皇帝吗?”
谢神筠轻轻敲着桌沿,声音冷淡而充满诱惑:“如果你想当皇帝,我可以帮你的。”
“什么?”宣蓝蓝一怔。
谢神筠慢条斯理道:“谁当皇帝对我来说根本没区别,如今太极宫中的幼帝是我一手扶持上去的,可幼帝总会长大。你有件事说得很对,我也曾经看着先帝长大,可先帝是怎么对我的?与其费尽心力去培养一个日后不知品性的天子,不如捡一个现成的便宜。”
“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姐姐也该对你好一些,”谢神筠唇角微勾,秀美婉约的弧度堪称惊心动魄,“姐姐让你当皇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