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倒都是些眼熟的,全是朝中重臣。主位那桌除了李祁和南世康自己,剩下的也都是些德高望重的老臣。
程闲云宋阁苏慕嘉是一桌,挨着主桌下面。
按理说按苏慕嘉不该坐到那里,他和桌上其他人比算是晚辈,但宋阁拉着他要让他多认认人。
等李祁在主位上坐了下来之后,内外的人才开始落座。南世康作为主家敬了杯酒,说了几句好听话开席,场面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酒过三巡,南平作为家中小辈去主桌侍饮。
“平儿年纪轻,这次做事没有分寸,闹了笑话,还请陛下莫要挂心。”南世康给南平派了眼色,南平立马去到李祁跟前与人斟酒。
李祁没看南平,也没应南世康的话,只端了杯把里面的酒水喝了。
他抬杯的时候露出了一截腕骨,咽酒时喉结轻轻滚动。夜里已经喝了不少,眼角被酒劲催的浮了红,被众人目光注视着。
酒杯落桌,南平又要去斟,被李祁伸指挡了一下,他浅浅笑,“饮酒亦要讲个分寸,南老饶了我吧。”
南世康于是摆手让南平站到一边,跟着笑说,“陛下愿意喝平儿一杯酒已是瞧得起他,让陛下费心了。”又举杯对其他人说,“也请诸位往后对平儿多担待些。”
“南大人少年英才,只要能尽心为朝廷做事,往后必然是前途无量。”之前南平出事的时候,御史大夫谢兴良之前派人查过南平的宅子,结果现在成了个乌龙,他在人家的宴席上,场面话总要说几句。
他这边话刚落,那边程闲云高声问了句,“刚是哪位在说少年英才?”
他估计是喝高了,被旁边宋阁拉了一下,没拉住,不成样子的起哄道,“巧了不是,我们这儿也有一位,慕嘉啊,快站起来让各位大人都瞧瞧!”
程闲云原来是瞧不上苏慕嘉的,但他其实就是看不惯没本事的人。苏慕嘉洛阳一事做的漂亮,南后没有得逞失了势让他心里好不痛快。再加上他和宋阁交好,宋阁提携的人他自然也愿意看好。
苏慕嘉被人叫了名字,只能站起来,跟在座的人都行过礼,敬了杯酒,笑着说,“我才疏学浅,日后还要靠各位朝中的前辈多提点,慕嘉先在这里谢过了。”
他做事的时候狠,人前装乖的时候却又是真的乖巧。笑起来人畜无害的,任谁看了都会被他骗过去。
于是就听见席间有人应和道,“是位好后生,朝中如今真是人才辈出啊,哈哈哈。”
宋阁酒足饭饱搁了筷,闻言也笑,“当初各位的嘴可是一点也没留情,今日怎么又都改了口了。”
“宋大人这就没意思了。朝堂之上争两句嘴的事,怎么还记恨个没完了。”
都把这些话当作笑话讲,没人当个真,笑笑就过去了。
李祁和苏慕嘉两个人虽身处一室,却默契的都不看对方,也就只有苏慕嘉站起来的时候,李祁的视线和众人一起朝人望了过去。
白玉谁家郎,惊动长安人。
李祁想到苏慕嘉今年不过才十九岁,却已经在官场上游刃有余了。
同样是官场上的后生,南平有家中长辈在身边,一言一行都有人教着他如何去做。到了朝中做官时周围不是自己读书时的旧友,就是自家长辈的旧友。苏慕嘉才是真正被打磨出来的那个,他知道除了他自己没人护着他,每踏错一步,就会多一把刀子悬在他的头顶。
李祁后面寻了个由头先行离开了,走的时候轻轻的看了苏慕嘉一眼,淡到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掌院,我有些醉了。”苏慕嘉把目光收回来,忽然对宋阁说。
“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醉了?”宋阁看了人一眼,想到苏慕嘉今夜的确是喝了不少,于是低头与人嘱咐道,“走的时候记得与南老说上一声,这次的事情你本就将人得罪了,再不要生出什么别的嫌隙来。你坐轿来的吗,不然用我的马车送你回府。”
“我走走路,顺便醒醒酒。”苏慕嘉说。
宋阁点了下头,苏慕嘉就起身离席了。
苏慕嘉披了件雪白的薄裘,还是李祁之前得了几张上好的貂皮,命人给他做的一件。他也没带随从,一个人出了后门,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一辆马车停在了他旁边。
苏慕嘉侧头去看,里面的人伸指掀了帘子,问,“舍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