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姨没听出所以然,还当且惠是灵光一冒的关心。她说:“还是姑娘家疼人,老二从来不会讲这些的,张嘴就是问这问那。”
她点头,“嗯,我回去午休啦。”
这阵子她闲下来,沈宗良反而忙得脚不沾地,夜以继日地操劳。
且惠准备好等他到深夜的,看书看累了,歪着身子,躺在竹榻上睡了过去。
但没料到,他今天回来的蛮早。
只是不知道在哪里操劳了来,一进门就嚷饿叫累的。
隋姨忙说:“厨房蒸上了七星斑,我先给你端来?”
沈宗良往正厅里一坐,边脱了外套,“大白天光的,就不吃沾鱼腥了。下点素面吧,小惠呢?”
她往东边努了努嘴:“在书房里,我弄那些竹子的时候,看见她在用功。”
吃了几筷子面,沈宗良回了卧室洗澡。
上面派了钦差来集团搞调研,偏偏邵成钢不在,去山西视察合资项目去了,只好他来主持座谈会,汇报上一年度的系列工作,代表东远作表态发言。应承了三四天了,到今天开完大会,才算了了事。
送走调研团时,沈宗良领着几位高层进了电梯,长出了口气,闭着眼扯松了领带,又解掉了一颗扣子。
连郑副总都笑了,“宗良啊,这比监管具体业务还要更累多了吧?等过两天老邵回来,还要再传达一遍上面的指示精神。”
沈宗良勾了下唇角,淡嗤了声。
他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总而言之一句话,既要创利增收,又要管头管脚。是得让董事长也听听,不能光叫咱们几个头疼。”
他洗完出来,又绕去书房看且惠。
窗边春风浩荡,她手里抱了一本书,歪在长榻上睡熟了,只是眉心微蹙,双唇紧抿着,像在梦里也不快活似的。
沈宗良没有吵她,坐到了桌边,打算回复一下导师的邮件。
前几天他老人家说,想要邀请他回校去演讲,电子请柬已经发给他了。他的护照早就交给了行政部,去美国的审批手续也太麻烦,沈宗良正要委婉地拒绝。
他一唤醒屏幕,抬头就是牛津醒目的校徽,再下一行,是“CertificateofOffer“的标题,至于下面的details,他不想再读了。
沈宗良看了一眼睡着的且惠,有无数的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一个比一个更危险。
他有些紧张的,从最底下一格抽屉里摸出包烟,急不可待地拆开包装,点上以后深吁了一口,才夹在手里,慢慢靠在了身侧的乌木扶手上,仿佛靠着这口烟活了过来。
小惠是什么时候申请的学校?
如果是正常念书,不至于瞒得这么死,连他都不透露半句。
还是说,她预备远走高飞以后,就不再和他交往了。
他烦躁地抽掉两根烟,连连否认自己的想法。
不会的,小姑娘昨天还在说爱他,哪里即刻就要走呢。
或许,她是随便试一试,在没录取之前不敢说,怕被他知道了笑话。
且惠是嗅着这股沉香味醒来的。
他们住在一起后,沈宗良从不在室内抽烟,她对这味道感到陌生。
她掀开身上的毯子,把书放在竹榻上,揉了揉眼睛,“你回来了。”
但沈宗良没说话,他沉默地抽着手里的烟,隔着一团白雾看过来。
且惠坐到他对面去,眼睛瞄了一眼电脑,“你看到了。”
“嗯。”沈宗良落落寡欢地,点了个头,“没看到的话,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她拨着笔架上的一排羊毫,“也是今天,沈宗良,我有话要说。”
沈宗良心里的感觉越来越不好,“你说,我听着。”
且惠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后面的书架上,“我们分手吧。”
冷不丁的,手里那段烟烧到头了,火星子燎上他的手。
沈宗良被猛地烫了一下,着急忙慌地摁灭了,又去拿桌上那杯冷茶浇手,凉得透了,才抬起眼皮看她,“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且惠忍了忍,按捺住上前看他伤口的心情。
她冷冷地重复了遍,“我说,我要和你分手。”
沈宗良面上一冷,指了下电脑,“因为要去英国读书吗?”
“不是。”且惠摇摇头,“很早之前,我就打算要和你分手了。”
他心脏突地快跳了一下,失态地哽了哽。
沈宗良说:“说清楚点,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且惠一字一顿地说:“意思就是,我不喜欢你了,干脆用你做了一笔交易,和你的妈妈。你知道,牛津法学院很少有奖学金的,但她会给我一笔钱。”
呵。是这么个曲折的故事。
只消一句话,沈宗良就明白过来,自己大势已去了。绝望和灰心漫上心头,情绪仿佛一只穷凶极恶的野兽,在一瞬间咬住了他脆弱的血管。
他的太阳穴扑扑跳着,手上仍有条不紊的,拨正刚才洗手的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