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后便利落起身,向门口走去:“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虞稚暼向金满堂离去的背影,小脸面无表情,墨色青丝飞舞,划过深不见底的黑眸。
纤细孤冷的身影在沉沉黑夜的笼罩下如履薄冰。
敲定了这场合作,她算是踏上复仇之路了。
她看似稳若泰山,掌握一切。但她不是神,无法保证每一场豪赌皆胜,每一个计划都万无一失,踏错半步,就将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
黎明转眼便驱散黑夜,曦光倾泻在纯白如玦的天地间,俯瞰下去,积雪一层又一层迭起,仿若一副上品写意画。
鸟儿扑扇翅膀落在枝头,或许是被寒冷的冰雪刺痛,立刻又飞了起来,枯枝一弹,抖落的雪哗啦作响。
虞稚掀开纱幔抬眸,便看到鸣珂蹲坐在窗前,微微昂着头,望着自由飞翔的鸟儿失神。
那双充满野性却清澈见底的眸瞳中,满是对自由的渴望。
一个在深山里瞎跑惯了的狼孩,的确习惯不了在四四方方的盒子中生活。
“你知道我为什么又是让你学走路,又是让你学写字吗?”
清冷淡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鸣珂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回头呆望着她,脑袋一片空白,很明显的迷茫。
“因为我想让你做回人。”
虞稚从容地启唇,话语掷地有声,“其实如何行走,识字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我,以及选择。你会思考,会做抉择,这是你与兽最大的区别。若你一味被我牵着走,你永远成不了真正的人,不过是一只听话的小狗。”
说罢,她淡淡地道:“现在,若你想离开,我不再阻拦。”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不能像对待宠物一样替他做选择。那样驯服出来的,根本不是人。
鸣珂呆滞地听完,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凶女人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腿,却又不知为何半天都挪动不了。
今日来吃到过的所有美食,忽然一窝蜂涌进脑海,勾起他的馋虫,令他舍不得就此离开。
他待在这儿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但那些好吃的……马上就要到他最喜欢的早饭环节了,就这么走了好可惜啊……
纠结了好半天,鸣珂使劲儿抓了抓头,硬生生地放下了脚,对着虞稚摇头。
他不走!好吃的肉肉会伤心的!为了好吃的,他什么苦都能受!
“很好。做了选择后,你便要学会第二件事适应你选择下的苦与乐。在人世间生存,不过是一句话:用你不喜欢的,去换你喜欢的。”
既然被人类生活里的繁华所吸引,就要吃下繁华落尽的苦头,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免费的午餐。
前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懂,但那句“用你不喜欢的,去换你喜欢的”他听懂了。
这事儿他深有体会,他辛苦地学走路、写字,就是为了好吃的肉肉。
之前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好像有点清楚了。
“同时你还要适应这里的规矩,从今以后,收起你的利爪,慢慢看,好好学。或许在日后,你能找到另一种自由。”虞稚说完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鸣珂的五官都皱到了一块儿,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那几句深奥的话,干脆甩了甩头,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小院中,洗漱后的虞稚立在门廊上,看着鸣珂趴在雪地上写他的名字。
他歪着头紧咬牙关,屁股焦灼得撅起,仿佛在打一场生死存亡的战争,枯枝都捏断了好几根。
好半晌过去了,可算是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虞稚眯了眯眼睛,嫌弃地看着那两个鬼画桃符,少顷后微微颔。
还好,至少记住了笔画……
冬儿欣慰地笑了,挥了挥手道:“快去吃吧,都快凉了。”
鸣珂喜得差点蹿上天,撒开丫子跑到饭桌前,抱起那只为他准备的烤鸡就啃,连骨头都吃了,吃得满脸流油,衣服又得重换了。
虞稚坐在他的对面,一碗清粥才喝下去一小半,就见一个家丁从院外走来,脚步声打破宁静,在雪地上留下长串脚印。
她闻声粗略地扫了一眼,确认那是于修远身边的传话小厮,黑眸定了定,唇角微扬。
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