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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娜middot德(第3页)

“我刚才说,离开你我就感觉不到幸福,”阿尔弗雷德高傲地说“这就是对错误的指责的回答。艾妮肯,你不要生气。”他含着眼泪说“你想一个妥善办法,让我们能结合在一起,我什么都准备做,我听你的吩咐。偶然的事情使我陷入深渊,你把我救出来吧!我想不出任何办法了。”

“你在这里出现,使你夫人的诽谤完全变成真的了。让我安静点,走吧,别让我再见到你。”

阿尔弗雷德走了,他感到痛苦,更感到愤怒。

“他不清楚该对我说什么?”米娜寻思。

她大失所望,对她曾经热爱的男人差不多到了鄙视的地步。什么?他还算是个男子汉,一个军人,却想不出任何接近她的办法!她一个姑娘,一爱上他,就想了个办法,一个可怕的办法,乔装打扮如果被人识破,她会声名狼藉,永远别想翻身!可是阿尔弗雷德说了:“你想一个妥善办法我听你的吩咐”这两句话给米娜带来了一点安慰,使她略微感到内疚。她觉得自己有力量行动了。“但是,”她心里响起代表不幸一方的声音“阿尔弗雷德并没有说‘我不相信这些不实之辞’。其实,”她思量“我也发了疯,把法国和德国的习俗不同看大了。我一点也不像个当侍女的。说来也是,我这种年纪的姑娘,乔装打扮,来到一个温泉城市干什么呢?他那样的人我只有跟他在一起才可能幸福。他说:‘你想一个妥善办法,让我们结合在一起,我什么都准备做。’他很懦弱,把谋求我们幸福的担子交给了我。我要桃起它来。”她对自己说,站起身来,在客厅里激动地走来走去。让我们先来看看,阿尔弗雷德在米娜离开后是不是继续爱她。看看他是不是一个处处都该被人轻蔑的人,是不是一个真正值得嘲笑的家伙,要真是那样,米娜是会忘掉他的。

一个小时后,米娜出发去尚贝里,那个城市离埃克斯只有几十里。

阿尔弗雷德虽然并不虔诚信教,但他认为缺了它也不像样子。柯拉梅夫人到了尚贝里后,请了一个日内瓦人每晚来给她和艾妮肯讲解圣经。那个年轻人正在上学,准备当新教牧师。从这时起,她因为友情,也因为对以前生气的歉意,把艾妮肯当作侄女。柯拉梅夫人住在最好的旅馆里,要了解她的行止十分容易。她认为自己有病,使出高价请来尚贝里的第一流医生。米娜顺便请这些医生诊治一种风湿病。这种病有时夺走她艳丽的肤色,使她看上去像一个有四分之一黑人血统的混血儿。

伴妇对人家让她使用的柯拉梅这个姓氏,对德-旺格尔小姐的行为,远不像以前那样气愤,她只是认为她疯了。米娜在距尚贝里一刻钟路程的山谷里租了一所别墅,叫夏麦特。卢梭说他曾在这所别墅里度过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这位作家的作品便成了米娜最好的安慰。有一天,度过了一个极为幸福的时刻。在简朴的别墅对面,有一小片栗树林,她在林中一条小路的弯道口,遇见了阿尔弗雷德。她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他怯生生地要她别给柯拉梅夫人当侍女,还要她接受一笔小小的年金。

“你不但用不着给人家当侍女,而且可以自己雇一个侍女。而我呢,只有这个侍女在场我才和你见面。”

艾妮肯对他的羞怯感到惊喜,但出于宗教的原因,她拒绝了他的提议。她告诉他,柯拉梅夫人现在侍她很好,而且好像对初到埃克斯时的态度感到后悔。

“德-拉尔赛夫人诽谤我的话,”她最后说“我记得清清楚楚。正是由于这点,我有责任坚决地要求你不要再来夏麦特。”

几天以后,她去了一趟埃克斯。她对德-吕佩尔先生非常满意。德-拉尔赛夫人和她的新朋友们趁着天气好,常到附近一带游玩,她们在奥特孔伯修道院搞了一次野餐。(这家修道院坐落在布尔热湖对岸,和埃克斯城隔湖相望,历代萨瓦公爵死了都埋葬在这家修道院的墓地里。)德-吕佩尔先生按照米娜的吩咐,没有试图加入德-拉尔赛夫人的圈子,而是在修道院周围的树林里徘徊,故意让人注意。这个男子素以大胆著称,现在变得这么羞怯,自然使德-拉尔赛夫人的朋友们深感兴趣。他们认为他热恋上了德-拉尔赛夫人。杜勃阿告诉米娜,他主人整天愁容满面,闷闷不乐。

“他失去了一个可爱的朋友,感到惋惜。”杜勃阿又补充道“他愁眉苦脸还有一个原因,谁说他是一个豁达的人?他竟吃上了德-吕佩尔先生的醋!”

德-拉尔赛先生的嫉妒使德-吕佩尔先生大为开心。

他对德-旺格尔小姐说:“我给德-拉尔赛夫人写一封情书,但要让她先生那个可怜人收到。你允许吗?他要是下决心跟妻子谈这封信,他妻子一定会否认,那就再有意思不过了。”

“正是时候!”米娜说“不过你得注意,”她的口气变得十分严厉“千万别跟德-拉尔赛先生决斗;他要是死了,我就决不嫁给你。”

她马上就后悔自己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说话。于是赶忙请他原谅。但她发现德-吕佩尔并不觉得她脱口说出的这些话有什么严厉,因而更加厌恶他了。德-吕佩尔先生告诉她,对于他的献媚输诚,德-拉尔赛夫人倒并非完全无动于衷,于是为了逗乐,他一面向她大献殷勤,一面留心注意,每次与她单独相处时,只对她说些最无关紧要最索然寡味的话。

米娜对他的作法十分满意。她表面上显得很理智,其实恰恰相反,她若是鄙视哪个人,就会把这个人鄙视到底。她大胆地征求德-吕佩尔先生的意见,看她转一笔数目可观的钱来购买法国公债是否合适,并且把哥尼斯堡的代理人和巴黎银行家给她的信拿给他看。结果,她注意到,德-吕佩尔先生看完信后,原来想问而她不想听的话:她为什么对德-拉尔赛先生那样感兴趣,便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德-吕佩尔先生对购买公债一事发表他的长篇大论,米娜一边听,一边寻思:“真是天渊之隔!有些人竟还认为伯爵比阿尔弗雷德聪明、可爱!一群粗俗不堪的家伙!一群耍小聪明的角色!啊,我还是喜欢我那些憨厚朴实、正直的德国人。只不过去宫廷,嫁给国王宠爱的某个侍卫官是件可悲的事。”

杜勃阿来告诉她,阿尔弗雷德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是德-吕佩尔写给德-拉尔赛夫人的。他把信拿给妻子看,妻子声称这只是一个恶作剧。米娜听到这件事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担心。德-吕佩尔先生什么角色都能扮演,就是演不了忍性好的角色。她要他到尚贝里来住一星期,但他显得并不急切。

“我干了些好笑的事。我写了一封信,可能引起风言风语,至少我不能让别人以为我胆怯躲了起来。”

“你恰恰应该躲起来。”米娜傲慢地答道“你到底愿不愿帮我报复?我不希望德-拉尔赛夫人是因为我才有当寡妇的福气。”

“我敢打赌,你更希望她丈夫当鳏夫!”

“这关你什么事?”米娜反问道。

她和德-吕佩尔先生大吵了一场,他气冲冲地走了。但他看来思想了一番,他认为担心的那些风言风语不大可能传出来,他的虚荣心使他想到,他的勇敢是人所共知的。他只须一个步骤就能纠正他年轻时干下的所有荒唐事,并且转瞬之间就在巴黎社交界获得一个显赫地位,这比决斗更加值得。

米娜从埃克斯回到夏麦特的次日,头一个见到的就是德-吕佩尔先生。他的到来使米娜感到高兴。但是,就在这天晚上,她的心情又被搅乱了,因为德-拉尔赛先生来看她了。

“我不想找什么托辞,也不想找什么借口,”他开门见山地说“我半个月不见你,就受不了。到昨天为止,有半个月了。”

米娜也是在一天一天计算时间。过去,她从不曾感觉到阿尔弗雷德身上有那么一股魅力在吸引她。但她一想到他可能找德-吕佩尔决斗,就不寒而栗。她想方设法引他说出那封信的事。可他显得心事重重,什么也没有告诉她,只对她说了这番话。

“我很苦恼,这跟事业心无关,也跟金钱无关。我的烦恼处境最明显的结果,就是使我对你的友情成倍增长。使我绝望的是,我的心不再为责任所支配。总之,没有你,我无法活下去。”

“我也一样,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她说,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上面印满亲吻,同时又推开他的拥抱。“你要想到珍惜性命,因为我决不会比你多活一个钟头。”

“啊,你全知道了!”阿尔弗雷德说,强忍住话头,没有再说下去。

阿尔弗雷德回到埃克斯的次日,又收到一封匿名信,他从信里获悉,他妻子在他最近骑马进山期间(正是他去尚贝里的那段时间),在家里接待了德-吕佩尔先生匿名信最后写道:“今天夜里,大约十二点左右,夫人将接待德-吕先生,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讲的,因此,请不要轻率行事,也不要生气。如果你硬要这样做,也请在亲眼见到以后,即使我弄错了,即使我欺骗你,你也不过就是藏在你妻子卧室旁边的角落里损失一个晚上而已。”

这封信把阿尔弗雷德搅得心烦意乱。过了一会儿,他又收到艾妮肯的一封短函:“我们到了埃克斯。柯拉梅夫人刚回她的卧房。我无事,来吧!”

德-拉尔赛先生想,他可以先和艾妮肯一起待上十分钟,再回到花园来打埋伏。于是他心烦意乱地到了她那里。对米娜和阿尔弗雷德而言,这个已经来临的夜晚都同样具有决定性的意义,不同是的米娜心平气和。对理智提出的种种反对意见,她都予以同一个答复:死。

“你不吭声,”米娜对他说。“显然你碰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你不应该让我看到你这个样子而不安。不过你既然作了这么大的努力来了,这一晚我也不想与你分开了。”

出乎意料,阿尔弗雷德竟毫不为难地同意了。在决定性的时刻,性格坚强的人给自己造成一种豪爽的,也就是幸福的氛围。“我得去干一件作丈夫的蠢事。”阿尔弗雷德终于告诉她“我要藏在花园里。刚才,一封匿名信使我陷入了不幸。我觉得,摆脱这种处境,这是个最简单的办法。”

他把信拿给她看。

“你有什么权利彼坏德-拉尔赛夫人的名誉?”米娜问“难道你不是明显地处于离婚状态吗?你离开她,放弃占据她那颗心的权利。一个三十岁的阔女人,连丁点儿大的不幸都没有遭受过,感到烦闷无聊本是自然的事,可你却狠心让她遭受这种折磨。难道她没有权利找个男人来消愁解闷吗?你说过你爱我。你比她更有罪,因为是你先破坏了你们的共同关系。而你却要惩罚她,让她永远过烦闷无聊的生活,你真是疯了。”

这样来考虑问题,阿尔弗雷德是做不到的,但是米娜的声调给了他力量,他对她的气势吃惊,他完全为它所折服。

“只要你屑于让我留在你身边。”他对她说“我就不会受你刚才讲的那种烦闷无聊的折磨。”

时值午夜,湖边早已是万籁俱寂,连猫走动的声音部可以听见。米娜跟着阿尔弗雷德,在一道千金榆树篱(在萨瓦省还用这种树篱来围住花园)后藏起身子。突然有一个男子从墙头跳进花园,阿尔弗雷德要去追他,米娜使劲拉住他,轻声说:

“你要是杀了他,还能知道什么?假如他只是一个贼,或者是别的女人的情夫,杀了他你不会后悔吗?”

阿尔弗雷德认出是德-吕佩尔伯爵,不禁怒火中烧,米娜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拉住他。只见伯爵从墙边取出藏在那里的梯子,竖起来,搭在二楼离地有八到十尺高的木廊上,德-拉尔赛夫人的卧室有一扇窗子朝着木廊。伯爵从客厅的窗子翻入室内。这时阿尔弗雷德朝底层一道通往花园的小门跑去。米娜跟在后面,迟了几步,他便趁这空档抓起一把火镰,点燃一支蜡烛。米娜追上他,使尽力气把他的手抢夺了过来。

“你想用枪声惊响另外几层楼上的宿客吗?”她问他“到明天早上,这就是一段有趣的故事了!我觉得这种报仇方式是可笑的,既然你一定要这么做,那么,你在报仇的同时不给那帮居心不良无所事事的家伙得意的机会,不是更好吗?”

阿尔弗雷德朝妻子的卧房门口走去。米娜仍然紧随他,寸步不离,她对他说:

“你敢当着我的面粗暴地对待妻子,那一定很有趣。”

到了门口,阿尔弗雷德猛一下把门推开,只见德-吕佩尔先生身着衬衣,从里处德-拉尔赛夫人的床背后跑出来。他抢先几步,打开窗子,跳进木廊,又从那里跳下花园。德-拉尔赛先生紧追不舍。但等他跑到隔在花园和湖水之间的那道齐肘高的围墙时,德-吕佩尔早跳上一条小船,离岸已有十来米远了。

“明天再说吧,德-吕佩尔先生!”德-拉尔赛先生喊道。德-吕佩尔先生没有回答。

德-拉尔赛先生立刻又上楼去找妻子,他发现米娜在卧室外面的客厅里焦急地踱来踱去。她拦住他,不让他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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