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伦半站起身,迎接这位仪表不俗、热情洋溢的客人。那人紧紧握住达伦的手,像水泵机一样猛烈地晃动着。我和达伦对此都感到有些滑稽。
“很高兴你能来,林赛先生。”达伦平静地说。
“你知道吗,”林赛露齿一笑,晃着头说“我接到你的电话时,还以为是谁在和我开玩笑呢!”
“是吗?请坐。坐下再说吧!”
林赛压根就没意识到我的存在,或者对我的存在熟视无睹,总之他看也没看我一眼,就坐在我的对面。
“呃,当你今天早晨给我打来电话时,”林赛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说“对我说你是卡莱斯达伦,并邀请我在沙迪共进午餐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是多么崇敬你,他们总是听我说起你,我是多么想重回芝加哥——你瞧,我是在那儿读的本科——我一直渴望能够见到你,和你谈话,要知道你是我干的这行里最出色的”
“我对此深感荣幸,”达伦不动声色地说道“这是内森黑勒。他的父亲曾在怀斯特区开了家书店,卖些不错的书。书店离我过去住的地方很近,所以我经常去。按这样说来,我还算得上内森性情古怪的叔叔呢。”
林赛显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赶忙半站起身,将手伸过桌面与我寒暄着“非常抱歉,黑勒先生,我不是有意无礼的。我只是哦,真的我太崇拜达伦先生了。”
“那你可要当心了,我们这位刑事大律师会让你结帐的,”我调侃道“即使他事前说好由他请客的。”
“好了,让我们言归正传吧。”达伦说着,又挥手叫来了侍者。
我在一旁看着林赛——一位温文尔雅的华尔街大律师——他在他的偶像前是那么兴奋,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我敢打赌,即使达伦取出了他的支票簿,林赛也会抢着付帐的。
“我想接一件火奴鲁鲁的案子,”达伦一边说,一边接过他的餐盘,里面满满装着烤腰子、爱尔兰腌肉和水渍甘蓝。沙迪的菜单很特别,是英格兰菜与意大利菜的奇异混合。我叫了意大利面条,林赛和我点了一样的东西,不过他似乎连碰也没碰一下。
“事实上,在你来之前,我一直在劝内特和我一起去火奴鲁鲁,做我的特别调查员他正在这里调查林德波夫一案的情况。”
“是吗?”林赛插了进来,看起来他有些吃惊“那是一桩可怕的案子。那你是一名私人侦探了?”
“不,我是芝加哥警察局的便衣警察,”我向他解释说“在这里负责与林德波夫上校联络,因为卡朋涉嫌此案。”
“哦。”林赛点点头,有关这案子的内情,新闻界已经报道得不少了,所以,大家都知道芝加哥的黑社会分子和这事有很大的关系。
“我很希望内特能和我们一起干,不过这样的话,他就得请上一个月的假。”达伦漫不经心地接着说。
林赛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过,他在听到“我们”一词时,眼中闪过一道惊喜的光芒。
“不管怎样,”达伦接着说“我想接下这件案子。我听说你去年的那桩案子打得很漂亮,就是卡索家族的那场官司。”
“还可以吧!”林赛的口气听上去对此事很自豪,不过他对达伦这样了解他的工作也有些吃惊。
一边大嚼着烤腰子,达伦一边说着:“呃,你瞧,我从未在那边接过任何案子,所以我想和你聊聊,也许你愿意告诉我有关这类诉讼的具体情况。”
“当然可以,我十分愿意”
“卡莱斯!”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亮丽的小个子大踏步地穿过厅堂,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笔挺的棕色细条纹西服,抢眼的棕色和红色相间的领带,锃亮的棕色皮鞋,那副昂首阔步的神情就好像他是这里的老板一样。
不过,他虽然不是这里的老板,但他以前的地位要比这儿的老板高出许多,吉米格尔特,前纽约市市长。曾掌握过整座城市,他是一个来自丹敦的机灵人物,机会不错,于是就成了市长。
“真是个意外的惊喜!”达伦再次半站起身,握住了格尔特的手“和我们一起吃点儿吧,吉米。”
“那就来一些甜点吧!”格尔特说着,坐了下来。
林赛,这位华尔街的大牌律师有些敬畏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一位是前纽约市市长,一位是全美最优秀的刑事大律师。我呢,倒对格尔特的自负和镇静颇为吃惊,要知道他正绯闻缠身,因渎职和受贿在接受凋查。
坐定之后,达伦为我们相互介绍。当说到我正在调查林德波夫一案时,格尔特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当介绍到林赛时,这位前纽约市市长的模样和林赛初见达伦时一模一样。
自然所有和火奴鲁鲁有关的话题都被暂时放下了,达伦也不能和林赛继续讨论他感兴趣的律师事务了。我们四个人一边吃着乳酪饼,一边聊着林德波夫那件案子。
“听说赎金又降低了,”格尔特问道“这是不是一场恶作剧呢?”
“很抱歉,先生,按照规定,我无权透露与案情有关的任何细节,”我回答说“不过,老实说,我们这些参加调查的人都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格尔特沉重地摇摇头“我真为斯利姆难过。”斯利姆就是林德波夫。“要知道,小伙子,名声会带给人数不清的麻烦。”
“名声又有什么用处?要是不事先定好位子,吃饭时连位子都不会有,”达伦接过话茬“我真看不出名声能带来丝毫的好处。”
“我有个好主意,”格尔特打断了达伦的话“我们为什么不去音乐厅去看一场下午的音乐会呢?为你而唱是现在最热门的演出,而且我能弄到最好的位置,诸位觉得怎么样?”
达伦关切地转向林赛“你觉得怎么样,乔治,你下午能走得开吗?”
“没问题。”林赛兴致勃勃地同意了。
于是,时髦精干的前市长甩下了他的随从和司机,让他们等在四十四号大街,带着我们三个人步行穿过莎敦路,赴往四十五号大街的音乐厅。
这是我第一次到百老汇看演出。不过,在此之前,我曾在兰德波夫路观赏过一流的表演。为你而唱是部搞笑的音乐剧,主要是有关总统竞选的内容,品味不是很高。其中,威克多摩尔扮演愚笨的副总统,演得滑稽可笑,再就是一些漂亮的女演员还值得一看。尽管整场演出格调不高,这次音乐会仍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不过,这与台上的演出毫无任何关系。
格尔特,这位前市长,就像一名光荣的引座员,将我们带到了乐队前的贵宾席上。音乐厅里的观众开始有些骚动,后来,越来越喧闹,差点就欢声如雷了。格尔特沾沾自喜地站起来,转身向人们微笑致意。只可惜他表错了情,观众不是冲他来的,尽管乐队高声演奏着他亲自写作的歌曲你在十二月里还会像在一月那样爱我吗?。
观众的欢呼是朝着达伦的——他被认了出来。
不一会儿,达伦就被请求签名的人团团围住了。而格尔特对自己被忽视有些不满,却也无可奈何。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灯光变暗,演出开始后才停了下来。
我坐在达伦的一侧,他的那边依次是林赛和格尔特。在整场演出中,我只依稀记得乔治格什夺得了利特则奖。除此之外,就算你用枪指着我的脑袋,我也无法哼出其中的任何一首歌——因为达伦一直在和林赛小声交谈着,这样的窃窃私语直到演出结束才终止。似乎达伦一直在向年轻的律师介绍着迈西一案的基本情况,还有一些他的想法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