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泰拉的恸哭仍然在继续着,可是汤米异常粗鲁地对她说:“管住自己!”她这才平静下来。
听众鱼贯而出,可是新闻记者们仍然像潮水一般地涌进法庭。也许是知道自己一直处在记者留心的眼神中,达伦走向了卡雷,主动握住了原告律师的手“祝贺你。”陈就像一名有耐心的扶柩者一样,站在一旁等着护送被告,他应该把他们移交给海岸巡逻队。在达伦之后,罗德和琼斯也一一与卡雷握手,彼此声明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嫌隙。
汤米把手伸向了卡雷“如果我曾经对你”卡雷握住汤米的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个人从未直接针对过你或你的妻子。”
站在汤米身边的泰拉抢白道:“哦,这是真的吗?你应该在字典里查一下‘迫害’(persccrtion)与‘原告津师’(prosecrtion)之间的区别。”
记者们一面笑着,一面快速地记下这句富含深意的语词转换。汤米又设法让泰拉安静了下来,对她低声地说了一句什么。泰拉抱紧了双臂,噘着嘴看着别处。
“福斯特克夫人,”一名记者喊道“您对这一裁决有什么感想?”
她仍像往常一样,高昂着头。她声音中有一丝颤动,这就暗暗破坏了她平素无动于衷的声调:“我早已经预计到了。美国妇女在火奴鲁鲁一文不值。即便对白人也是如此。”
另一名记者也向迈西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受到惩罚,”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胳膊搂着温怒的泰拉“海军是我们的坚实后盾。”
“海军万岁!”琼斯兴奋地说道。罗德点点头,也说了同样的话。他还向空中挥着拳头。你知道吗?我想,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宁肯在星斯三晚祷会的人群中挑选我的后盾。
另一名记者喊道:“你呢,达伦先生?你的感想是什么呢?”
“啊,”达伦一边匆匆说着,一边收拾起其他的物品“我不是一名海军成员,不过这使人想起一句话,‘我们还没正式开战呢’。”
“你已经驳倒了三级谋杀罪。”一名记者好心地提醒着他。
“在我看来,陪审团做出的裁决是对正义和人类天性的践踏。”他说着,极力使自己看上去有些发怒“我很震惊而且相当地愤慨。现在,如果你们能原谅我”
就在陈阿帕那将被告一行人交给海岸巡逻队的时候,刑事大律师在他缓慢而吃力地走出去之前,转过身来朝我调皮地挤了挤眼,然后,他又在一路上对记者大谈着他对这明显不公的审判是如何地感到震惊和失望。在我走出法庭之后,我在法院前面找到了陈。在被告们进入两辆海军汽车的时候,路灯已经点亮了。泰拉被允许和汤米一起乘车回珍珠港。
“陈!”
那个戴着巴拿马帽的小个子警察转过了身,毫无表情地望着我这个方向。
“今天下午是怎么回事?”我问他。
“我应该向你道歉,内特。”
我反驳道:“不,你应该向我解释一下。”在法院大楼的前面,还有不少人在那里徘徊着,迟迟不肯离开。卡雷和达伦被新闻记者们紧追不舍。我和陈正站在一群喋喋不休议论着的人群之中,其中的绝大多数是温怒的鬼佬。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陈说“晚些时候再说吧。”
然后,他快步走过人群,走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巡逻车。那辆车随即开走了,留下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就好似人群中另一个不高兴的鬼佬一样。
那天晚上,我在位于库锡俄和卡拉卡瓦林荫大道的一家名叫“恰勤”的中国餐馆有个约会。那是一幢起伏别致、一尘不染的宝塔形建筑,它使得芒加奇的其他任何一家中国餐馆都相形见绌。
我刚走近门口,穿着一身黑色丝绸裤褂的店主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殷勤地问我是否预先订了座位。我告诉他我已经约好了人,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然后就将我转交给一名漂亮的日本女孩。
这名女孩长得很漂亮,不过在她那张娇俏的鸭蛋型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就像四周墙上挂着的中国刺绣品上白脸的女人们一样,尽管她一直在盼着我来呢。
她就是荷瑞斯伊达的姐姐。
“我弟弟是无辜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我领进一间宽敞的餐室。这间屋子似乎是不对外人开放的内部场所,她的弟弟正在里面等着我呢。
然后,那名日本女孩出去了,在出去的时候,她随手关上了门。
“胜利宴,沙特。”我一边说,一边坐在他的对面。在能容纳八个人的桌子边上,只有我们两人面对面地坐着。
“我们今天根本没赢,”伊达不高兴地说着“卡雷接下来就会起诉我们。”
我警惕地问了一句:“这地方足够安全吗?这里似乎很热闹。”
我看了一下桌子,一盘热气腾腾的樱桃肉已经摆在了白色的亚麻桌面上了,此外,还有一碗米饭和一壶茶。
在我进来的时候,伊达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在我的面前摆着一副银质的餐具,而不是伊达所用的竹木筷。
“记者们根本不会跟我到这里的,”他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他们知道我姐姐在‘怡勤’工作。我以前常常在这里吃饭。”
“你姐姐和老板睡觉?”我打趣着他。
伊达气恼地瞪着我,用一根筷子指着我“她不是那种女人,我也讨厌这种谈话。他的老板相信我们。”
“我们?”
“阿拉莫纳的男孩。许多中国商人和夏威夷商人都为我们捐了辩护费,这你是知道的。”
“我听过这样的传闻。当然,这岛上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传闻。”这次碰面是我的要求,不过,我让他挑选地方,只要不是该死的帕里就行。我希望能找一个既公开又很隐蔽的地方,我们两个人谁也不想被别人,尤其是那些记者们看到。从表面上看来,我们仍然是处在敌对阵营中的两伙人。
“岛上都传言说你们是替另一伙人背了黑锅,”我说道“可是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伙看不见的人是谁。”
伊达正在大嚼着樱桃肉,听了我的话之后,他轻声笑了“要是我知道是谁干的,你想我会不说吗?”
“也许吧。不过,在我来的那个地方,做个告密者可不是一件光荣的事。”
他从食物上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地盯着我“要是我知道要是我听说了什么,我会说的。”
“我相信你。当然,也许根本没这伙人,这可能只是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