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的日子按部就班地继续下去了,在经历过“戏剧世界”中的种种恐怖怪异后,方思弄有时甚至会觉得现实的生活很虚幻。
特别是在见过梅斯菲尔德之后,这种虚幻感更强烈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但不管是怎样的日子,终究还是那么过去了。
下一个“戏剧世界”到来的时候,他正在开车。这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剧组有小年轻整蛊,他也在被整过后得到了整他的那束会变成蛇的道具花,摆在副驾驶上。因为封闭的车厢内只有他一个人,所以那道帷幕拉开的声音非常清晰。
他在城市快通道上靠边停车,打出双闪,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高架桥下灯火辉煌的城市。
这一刻,他确信自己感觉到的并非恐惧,更多的是振奋。
他好像已经没法进行波澜不惊的日常生活了。
而且,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玉求瑕了。
“哗——哗——”
在那种迷失一切的黑暗中当然也会失去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散去,他听到了一种很壮阔的水声。
是海吧?他下意识想到。
视觉慢慢回归到他的身体里,他看到了眼前灰蓝色的大海。
他低头一扫,现自己穿着一身宽袍阔袖的黑色衣服站在海边,海浪最近可以打到他脚前一尺处,铅色的浓云低垂,沉沉压在风雨欲来的海面上,直叫人透不过气来。
海总给人动荡的感觉,他刚落地,还没站稳,又一个浪头打来,他下意识后退躲避,但不知道穿的什么鞋,他很不习惯,没站稳直接向后倒去。
这时一左一右两个人扶住了他,随即他听见了她们的声音:“当心,小姐。”
他惊魂甫定,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脚。
因为衣服太宽大了,他刚刚低头的时候没法看到自己的脚,现在被人架着,才能看到。
他穿着一双雪白的袜子,蹬着一双恨天高一样的木屐,黑底系带上绣着红枫叶。
他随即意识到,自己身上这身繁重的衣服,可能是和服。
身后的人扶他站稳,他转头去看,那是两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皮肤细腻苍白,很瘦,两双眼睛很相似,都大而无神,盯着人看的时候很瘆人,被两个一起盯着看就是瘆人加倍。
两个人都穿着色泽很鲜亮的小纹和服,一个是浅蓝底的白色碎花纹,一个是浅粉色的樱花纹样,虽是朝气又少女的颜色和样式,穿在她们身上却跟青春搭不上边,更像是两具行尸走肉挂着花布。
而且她们刚刚叫自己什么?小姐?
他又四下张望,确认一遍,是在叫他吗?
偌大的沙滩只有他们三个人。
浅蓝色的那个歪了歪头,问他:“小姐,你怎么了?”
她大而黑的眼睛直直盯着他,毫无疑问,他的确就是这个“小姐”。
“没什么。”
他脑子混乱,又转过身面对着海,同时思考着。
他直接饰演了一个角色?
在他进入的第一个世界中,玉求瑕就说过,他们这些从现实被抓过去的人,在这个“戏剧世界”中会被赋予某种‘角色’,可能是主角、配角、路人或衍生出来的,剧作中原本没有出现过的角色。
在这个条件下,他们需要“遵守世界规则,推动必要情节展,不要outofcharacter。”
从他经历过的这些世界来看,在“弗兰肯斯坦”和“樱桃园”世界中,他们分别是“侦探”与“外来人”,应该都属于衍生角色。在“琵琶记”世界中,他们跨越时代,分摊了一部分古代士人的命运,姑且算作一个杂糅的中间态。而在“时钟世界”里,他们饰演了剧作中出现过、但在舞台上大概率不会正面出场的“猫”,勉强能算作配角吧。
这种饰演的角色的重要程度,会是递进的吗?
再仔细想想,从“琵琶记世界”开始,他们就没有了一开始将所有“现实人”集合起来讲解规则的环节,是因为……“戏剧世界”进行到一个新阶段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