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是熙和?”结合前面武弘的话,揭园猜道。
“嗯,揭伯伯在后山找到了熙和。”武弘神情低落,或许为了揭家和揭永年的名声,他曾想过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心里,如今却又为了揭暄的安危,不得不和盘托出。
揭园能够稍稍理解他的心情,但他更想知道:“你听到熙和问揭暄,有没有听到揭暄回答?”
“阿暄……”武弘十分迟疑,甚至可以说是吞吞吐吐地回答道,“阿暄他说——”
“是,他说他就是为了躲开那道劫才会对熙和那么好。”
怎么会?又一个不符合他对揭暄认知的事件出现了,揭园的眉头皱得更紧,无论是杀归海淙还是拿熙和挡劫,都不像是那个在所有人心中完美无瑕的揭暄会做出来的事。
这太让人费解了,一个人的性情和行事会有如此大的差异吗?
“所以……熙和是因为这件事,才离开揭家的?”
“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缘由。”武弘摇了摇头。
在武弘的叙述中,揭园始终感到有一丝怪异,他扭头对上落日余晖的天空,金红的太阳在霞云中若隐若现,无际的天一半灰蓝,一半橘红,其间镶着无数絮絮的流云。
他的人生好像永远停驻在这样令人无奈的黄昏,急着坠入寒夜。
太阳猛地朝地平线堕去,看得揭园心头一跳,他忽地想到什么。
“你真的相信揭暄会这么做吗?”
武弘讲述的这个故事里,似乎每个人的立场都与他所知的不符,正直高洁的揭暄为了一个预言算计好友,视揭暄为兄弟至亲的熙和轻易背弃揭暄离开,而始终对揭暄忠诚信任的武弘竟然相信揭暄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让揭园怀疑故事真实性的同时忍不住也开始思考武弘的目的。
他回头去看武弘,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锐利。
武弘被揭园忽然的反问问得一怔,飞快地眨了眨眼,虽然显得有些失措但并没有揭园想象中的心虚或掩饰。
好像仅仅是没想到揭园会这么问一样。
“我听到阿暄的回答就走了,我不相信阿暄会这么做,但从小到大我对他做的一切都是无条件相信,我相信他一定有他的缘由。”
武弘并没有因为揭园的质问而变得手忙脚乱,与之相反,他仅用了一句话就解释了自己的立场。
他的话听上去天衣无缝,揭园觉得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不管他动不动冒出来的直觉,从进入幻境到现在,武弘的确一直身体力行地履行他作为揭暄挚友的责任。
而且,对于无条件相信揭暄,他也同样做到了。
自己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来去匆匆的怀疑落了地,揭园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转过身,往自己那间房走去,武弘的声音却突然从身后响起。
“揭园。”
“你到底在追查什么?”
这动静有些扰人心神,却不足以让他自乱阵脚。
揭园不急不慢地望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收敛笑意:“景一公子眼下恐怕有更紧要的事需处理,我自行回房即可。”
“等等。”圣景一再一次挡在揭园的前路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身后便是起火之处,可除了你,我没有瞧见其他人,宥阳公子怕是躲不掉一个纵火的嫌疑,还请留步。”
“你亲眼见到我纵火了?”面对圣景一半威胁半质疑的话语,揭园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轻描淡写地反问他。
他当然没有看见,若是见到,他早就把这令人生厌的揭宥阳拿下了,还在这里废什么话。
圣景一抿着唇没有立刻回答,他不过是从兄长房里出来,恰好看见火光,赶过来时又迎面撞上从院子里出来的揭宥阳,因而借题发挥罢了。
明明父亲和兄长都对揭宥阳两人的来意十分怀疑,可偏偏揭宥阳和武长风所作所为挑不出一丝错处,听了兄长的吩咐,他正心烦着,揭宥阳的出现无疑给了他一个发难的良机,他怎么能放过?
“纵使未曾亲眼所见,可你深更半夜出现在距离客房如此之远的后厨,实在教人难以信服,不若稍等片刻随我一同与父亲说清来龙去脉,也好还你清白。”
“圣霖。”揭园向前迈了两步,几乎与圣景一并肩,他比圣景一矮了一些,因此他稍微偏过头,用一种与他平时截然不同的语气打断了圣景一。
圣景一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变,揭宥阳喊了他的名,以他们的关系,这个称呼代表了不客气的态度。
揭宥阳的语气同样预示着态度,笑不及眼底、暗暗的嘲讽以及不屑。
“你就如此惧怕输给我吗?不惜一切也要栽赃我,在大比前泼我一身脏水?”
没有棱角的娃娃脸带着一丝稚气,可言语神态却让人感受到阴冷的戾气。
完全不像是他所熟知的揭宥阳,圣景一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甚至忘记了反驳。
“怎么不说话?我踏进了你的地盘,你……有胆量——”偏头的姿势让揭园能够清晰地瞥见圣景一不安地滑动的喉结,他继续说,“杀了我么?”
圣景一的吐息霎时间变得粗重起来,他止不住地想:是啊,只要杀了揭宥阳,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圣家的家主之位,捉妖师联盟的盟主,以及未来整整二十年圣家的荣光。
全都是他的。
胸口那颗热血澎湃的鲜活的心脏用力地跳动起来,连带着胸膛也开始起起伏伏。
“杀了我,所有的一切就都归你了。”揭宥阳充满魅惑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徘徊,仿佛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