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青见自家世子脸色骤然变得阴沉可怕,内心立马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觑了眼自家主子神色,小心翼翼问道:“爷,这封信可有不妥之处”
裴珩沉着眉眼,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又盯着那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松青站得腿都累了,他才抬起头沉声问道:“派去泉州查探夫人过往的人,可查到消息了”
松青一愣,心道世子突然这么问,那封信该不会是和夫人有关吧且看他的脸色,想来不是什么好事,他在心里不由得为夫人捏了一把汗。
他吸了口气,很快回答道:“回世子,小的和他们吩咐过了,不管有无查到,到了那里几日都要先传信来,小的估算着这两天飞鸽传书应该就会有消息了。”
“嗯,你先下去吧!那边一有消息,立马来报。”裴珩眉宇严寒道。
松青听着他的声音,突然后背发凉,他开口应了一声“是”后,转身擦了把汗,就赶紧低下头退出去了。
待书房内只剩裴珩一人时,他静静坐在书案后,发现自己捏着信垂在案上的手竟然在微微地发抖。
他这双手,在战场上杀过无数人,从来没有发抖过,今日,却在看到信上内容时,不可抑制的发颤。
写这封匿名信的人说,不久前曾亲眼在普照寺的后山,看到温芙和沈墨怀在私会,且两人还亲密的抱在了一起,此人不忍他被蒙在鼓里遂特地写信告知……
裴珩阖着眼,千头万绪,脑海里一会儿闪过天香楼着火时,沈墨怀把她从火场里救出来的场景,一会儿又想起在玉茗茶坊时三人偶遇的场景,以及前不久她不慎被裴愉推入水中时,沈墨怀看到后,毫不犹豫地跟着跳入水中救她时的场景……
一开始来看或许是巧合,经过接二连三的巧合后,再结合这封匿名信来看,却不单单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他本就起了疑心,如今这封信相当于不仅加重了他的疑心,还让他近乎已经完全相信了这回事。
之所以说没有完全相信,则是因为他自己不死心,还固执的在心里为她留有一丝没有背叛他的可能性。
虽然结果已经显而易见,只等着去泉州查探她过往的人传信回来,来给他最后一击。
裴珩不知道自己静静地在书房里坐了多久,他只知道窗外的日头越来越烈,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时,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进。”裴珩嗓音沉沉道。
松青应声进入,走到裴珩面前,觑了一眼他的神色,见他面若寒霜,心里一咯噔,忙将飞鸽传书的一卷信纸递给他,小心翼翼道:“世子爷,泉州那边来消息了。”
第52章又妒又恨
裴珩眉间一跳,伸手接过了信,当即展开信里头内容来看。
派去泉州查探的乃是裴珩的亲卫山屹,只见他在信里头这样说道:
“夫人丧母半年后,约六岁被其姨母沈令婉接至泉州外祖家中教养,听闻沈家人待她极好,捧若掌上明珠。”
裴珩面色无波,只继续往下看去。
“沈令婉仅有一独子,名唤沈墨怀,乃夫人表哥,听闻二人自幼一同长大利诱之下,卑职从沈府家中的大丫鬟口中得知,夫人与其表哥感情甚笃,自小在家中便形影不离。据悉,沈墨怀时常充当老师角色,手把手教其学琴下棋,写字画画,亦或是带她一同上街巡铺,踏春游玩等。二人互有情意,全府上下皆心照不宣,下人们早早便将其当做沈家下一任当家主母对待。沈令婉亦是一直将其当做未来儿媳妇培养,平日特教其看账学做生意,甚至让其帮忙掌家,一同管理中馈……”
看到这里,裴珩紧攥手中信纸,神色发冷,惊怒交加。他虽早有心理准备,想到过他们可能早先就认识,却万万没想到二人相识的时间竟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早得多,最令他震惊的是他们二人竟然还是表兄妹关系!而他对此事却一无所知!他不由回想起之前三人仅有的三次见面,他们二人在他面前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被他们耍得团团转!思及至此,裴珩怒气愈盛,只觉心里头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待看到信上说他们二人平日里形影不离,时常一起学琴作画时他脑海里又立马浮现出二人柔情蜜意,沈墨怀手把手教她吟诗作画的场景,顿时又恼又恨,又酸又妒,只强忍着怒气继续往下看。
“夫人十七岁生辰过后,忠勤伯来信召回,沈家人决定陪其一道上京。大丫鬟称沈墨怀当日曾面露喜色吩咐下人准备提亲用的聘礼,府中人猜测好事将近,自家公子不日就将迎娶表姑娘为妻。然不知何由两三个月后,沈家与忠勤伯府两家骤然闹翻。大丫鬟又称,沈墨怀自京城返回泉州家中后,肉眼可见失魂落魄,并开始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之内,不吃不喝,不见任何人。沈父沈母劝他无用,日日忧心。直至过了很长一段时日后,他才重新振作,并突然间打算参加科举……”
待看到信的最后,裴珩的怒意已然濒临到极点。他强忍着没有爆发,然而右手上的玉扳指不知何时却已崩碎了,那玉片扎在他手上,甚至嵌入肉里,扎得他满手鲜血淋漓。
鲜红的血霎时从他紧攥着的指缝里流出来,一滴一滴,砸到书案上,叫人触目惊心,而他却像是感知不到痛似的只任由那手垂着。
站着等吩咐的松青倏然间听到似有水声滴落的声音,下意识抬头一瞥,待看到自家主子满手的血时他顿时惊叫出声,“世子爷!您的手……”他吓了一跳,连忙要去拿药替他包扎,裴珩却坐在圈椅上默不作声,摆手制止了他。
松青只好刹住脚步,见自家主子脸色阴沉,面上神色如同沉重的乌云,仿佛随时都有暴雨雷电倾泄而下,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不知不觉背后冷汗直流,愣在原地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血珠顺着指尖缓慢往下滴落的嘀嗒声。
沉默良久,半晌,裴珩才突然冷冷自语道:“表兄妹感情甚笃原来如此,呵……”
裴珩看完信后脑中千头万绪,此刻终于理清楚了所有的一切。想来,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他的妻与沈墨怀原是青梅竹马,情意甚笃的一对表兄妹,沈墨怀当年原打算去京城向忠勤伯求娶她为妻,然没想到当时忠勤伯一心想高攀公府,便拒绝了沈墨怀的求娶,并暗中用计,转而将温芙送到了做为国公府世子的自己床上,与他因催情蛊有了夫妻之实,并因此嫁入了公府成为了他裴珩的妻子。沈墨怀为此伤心欲绝,失魂落魄,便将自己默默关在书房里,一蹶不振。而他之所以后来振作起来,想来是因为不甘心,心里头还想着要将她抢回来罢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后来突然有了想参加科举的念头,想来他是想通过科举入仕,留在京城,就可以时常与她相见,还可再暗中寻机会将她抢回来罢!
方才那封匿名信上,幕后之人说曾亲眼见到他们二人在普照寺私会,并相拥在一起,算算日子,春闱考试前夕,沈墨怀必定已在京城,而裴珩忽然想起,恰好那段时间温芙还真就去过一次普照寺,当时她声称自己是去寺庙祈福,他当时还曾误以为她是去求子嗣,如今看来,她那日分明是去见那沈墨怀了罢
他忽然觉得很讽刺,自己当日实在是太过可笑了!人家忙着偷偷私会情郎,他被蒙在鼓里不说,甚至还自作多情的以为她去普照寺是为了想和自己早日有孩子……
从沈墨怀入京参加科举开始,也不知他们二人背着他偷偷私会过几次了,裴珩想到这,只觉火气越炽,郁气难平。
好。
很好。
裴珩面若寒霜,倏然冷笑,心道难怪她这些日子一心想同他和离,原是心里头一直住着另外一个男人,且那心上人还为了她来到了京城!
她这般着急的想摆脱他,必定是为了再与那人重新开始,做一对神仙眷侣罢
思及至此,裴珩再也忍不下去,他骤然起身,神色沉冷,大步疾行,一路直往瑞禧院而去。
已至夏日,窗外日头正盛,蝉鸣阵阵。
午膳过后,温芙倚在软榻上一边扇凉一边看书。自那日傍晚她与裴珩不欢而散后,他便躲着不再见她。她每每去书房想要和他谈和离*之事,皆还在老远就被下人拦回去。她想要出府,底下人竟也不让她出去,只说是外头有凉州试图造反的羌人混进来,这些日子不太平,遂才拦她。她心知必是裴珩暗中下的令,有羌人危险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即便没有羌人来京这回事,他定也会另找其他托辞,限制她出府,说到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不想和离,才使用这种手段,以为将她圈在府里,冷她一段时日,她便会消了和离这份心思!
温芙冷笑,她就不信裴珩能忍住永远不来见她,只要他来见她,她必定会有办法让他遂了自己的心愿!
“姑娘,似是要下雨了。”素心身子往窗外一探,指着天上的乌云,突然出声道。
温芙放下书册,起身走至窗边望去,只见方才还蔚蓝的天空此刻渐渐被乌云所遮盖,午后艳阳快速消去,空气中骤然变得压抑闷热。温芙看一眼便知是夏季暴雨来临前的征兆,不知为何,她心内倏忽升起一种不安之感。转念一想,她又觉只是受天气影响,便不再在意,只同素心吩咐道:“想必马上就要下大雨了,快去帮我将窗台上的山茶搬进来罢。”
素心得令,应了声“是”后,连忙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