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万宣帝刚继位,杀鸡儆猴的招数十分奏效,别说永国公府了,宁国公府也夹着尾巴,训斥子孙,不可狂傲,败坏祖宗基业。
时间久了,永国公府有秦老太君镇着,子孙固然不够出色,却规规矩矩从不坏事,便有万宣帝另眼相待的指婚。
但是永国公府的谨慎小心,不等于甘愿当缩头乌龟!
不然,当初薛常安打了何宝月,他薛家直接朝同何家求和就是,怎么还进宫斡旋?
薛瀚:“你说说,秋狩打猎,是和明国公府那污糟事一样?”
薛铸喏喏。
提到明国公府,薛铸浑身一寒,他那时候才五岁,见过斩首场面的,简直吓破了胆。
薛瀚继续:“这是进退维度的问题,你一味的退让,不会换来旁人的重视,和何家就是这样,薛家既然有能力,又何必让他看不起薛家?”
薛铸讪讪,便说:“父亲,同窗都说儿子谦逊。”
薛瀚:“我的话比不过你同窗?铸哥儿,你什么时候被你同窗牵着鼻子走了?你读书是比不过他们,但现在,你妄自菲薄啊!”
薛铸脑袋垂得更低了,他连进新山书院,都是托豫王殿下的福,不然哪能结识到同窗?
薛瀚失望摇头,道:“算了,这次回去,你以后别再去新山书院了,在家请夫子就是。”
薛铸:“父亲……”
薛瀚:“不用再说,你去那也是读死书,毫无长进!”
以前薛家和其他家冲突的次数实在不多,有也被秦老太君和他挡了,就没有检验儿子品性的时候。
若不是这回事,他竟不知道,原来大儿子变得如此唯唯诺诺,还引以为傲,自认为谦逊!
还好豫王殿下为薛家出头,不然他这张老脸,真是无颜面见祖宗!
又想到豫王出手的根本缘故,在于平安,薛瀚老脸一热,他找回女儿,是要让女儿享福的,怎么能一直耗费平安的人情?
真是愁煞人!
…
第二天,天蒙蒙亮,姑娘们起来了。
平安头发又浓又黑,每次睡醒,都蓬蓬的,得解开了重新梳理,薛静安瞧得有趣,摸她发顶玩,道:“小鸟窝,小鸟窝。”
平安刚睡醒,还有点迷迷瞪瞪的,她自己也摸了摸。
没有鸟儿。
吃过早饭,各家姑娘们面见了张皇后,待张皇后放人,纷纷去找自家的马。
昨天光顾着看戏,多少人没骑马玩。
今天平安也换上骑装,挎着薛静安新缝制的小挎包,里面彩芝塞了一把酥糖。
出乎薛静安意料的是,平安一点都不怕骑马,她坐在小马驹上,绕着马场走了一小圈,脸颊红润。
只是骑久了也会累,平安下马到亭子休息,薛常安也在亭子里,她正逗弄着三只兔子,看到平安,她收回手。
平安刚坐下,吃了口热茶,一个宫人来找她,压低声音:“二姑娘,豫王殿下有请。”
平安没有先回宫女,而是看薛常安。
薛常安突然觉得是有事,果然,平安指指远处的亭子,说:“我去见王爷。”
薛常安:“……你去就去,跟我说什么。”
平安用姐姐的目光:“你会担心的。”要是不说清楚,妹妹会一直想,一直猜她在做什么。
薛常安:“……”
平安抱起兔子,告诉她:“我去了。”
薛常安扭过头,不置可否。
…
裴诠没有在皇家的御用亭子里,而是在马场外的小亭子。
这儿清幽,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他坐在椅子上,半阖眼眸,一只手把玩着野兔的耳朵。
李敬单膝在旁边,道:“属下查明了,那老虎是东宫那边安排的,只是似乎没料到,殿下能躲过这回。”
裴诠从鼻尖“嗯”了声,太子几次三番激怒他,就是想让他深入腹地。
他睁眼,剑眉下,墨黑的瞳仁森寒阴鸷,锋芒毕露,闪过一丝杀意。
只是,他已不是十三岁时候了,同样的招数,太子五年前用过一次,那次是恶狼,如今竟还再用一次,而他本是想晾东宫几天的。
亭外传来脚步声,李敬顿住,裴诠道:“先下去吧。”
李敬:“是。”
而裴诠朝亭下看去,平安低头看阶梯走了上来,她的衣袂轻飘,步伐轻缓,像是一粒蒲公英的籽儿,幽幽落下。
裴诠面上的沉色散了许多,但再一眼,她手里竟也抱着一只白色兔子,与他的同一个花色。
裴诠摸着兔子的动作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