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事,就在这一天,她立刻就接到了铃木哲也班导的电话。
铃木哲也和同班同学打架了。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柳莲二,匆匆忙忙赶到办公室的时候,气氛有点沉重,视线兜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铃木哲也的身影。反而是三个小男生站在一起,脸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淤青和伤痕,他们哇哇地哭着,说是铃木哲也打的。
班导的面色有些无奈和为难,他的视线落在匆匆而来还在喘气的崎原市江身上,“这个,关于令弟”
“哲也呢?”
班导干咳了两声,手指狠狠地敲打在摊开的书页上,“听说把他们打伤就跑出去了,现在还没有找到人。”
从班导和三个小男生的嘴里知道了一点事情的原由,崎原市江拼凑出了一个大概。第二小学莲二带她来过,既然还没有找到,一定是在很偏僻的地方了。她顺着记忆往人少的地方跑,终于还是在一片略感荒凉的树丛下找到了他。
铃木哲也靠着粗壮的大树枝干,亚麻色的碎发被寒风肆无忌惮地吹着,他微微闭着眼,似乎已经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寒冷,但他并没有动,他的样子很疲惫,嘴唇苍白着,有一点血迹。
崎原市江踏在草坪上,缓缓地向他靠近。直到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她才发现他的脸上并没有挂彩,只是耳后有一道抓痕,不仔细看的话,并不明显。
“铃木君,为什么第一天上学就和同学打架?”她站在他身边,轻声地问。
铃木哲也早就听到了脚步声,只是不想睁眼,现下听到了她在跟自己说话,只好把眼睛睁开,接着却把头偏向了另一侧。沉默了良久良久,才耸了耸肩,语气听上去十分轻慢,“谁知道,可能是我长得太帅了,他们看不顺眼。”
崎原市江觉得这样逞强的情绪在她看来实在是有点不忍和心疼,她微微俯下身子想要看一看他耳后那一道鲜红的抓痕,只是看上去不严重而已,她要确认看看是不是真的不严重。
“铃木君。”她顿了顿,看到少年隐忍坚毅的模样,那么她接着要说的话,简直让她有深深的罪恶感,“听说,是因为你的父母么?”
铃木哲也一瞬间便像受了刺激的野兽那样,身子狠狠地缩了缩,连那浅褐色的清亮瞳孔,此刻都透露出了几分危险沉郁的气息,他低着身子,重重地呼吸着,然后,啪地一声打掉了崎原市江在他而后轻轻摩挲的手。
他的神色淹没在深沉里,让人看不清楚。
崎原市江却感觉到,他很悲伤,也很落寞。
“对不起,铃木君。”她垂下了脑袋,有些怏怏的语气,从自己的脖颈上把那条格子围巾取下来,绕在了他的身上。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作出什么反抗的举动,只是任由她用这根很长的围巾,在自己的脖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崎原市江感觉到他微不可闻地吸了吸鼻子。
“他们猜得没错。”他的声音闷在缠好的围巾里,带着点可爱又郁闷的鼻音,“我父母早就不在我身边了。”他缓缓地说,声音就像死水一样没有丝毫的起伏变化,“我是个没人要的小孩,父亲去世了,而母亲,呵呵我都忘记她的样子了。”
“还有”他稍稍抬起了头,在崎原市江充满悲悯的注视下,还是没能把话说下去。
“别露出这种表情好不好,好像我是别人随意丢弃在路边的孩子。”铃木哲也倏地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土灰,因为整个人散发出了悲伤的气息,那不合身的校服也没有早上那么滑稽惹笑了。
夕阳渐渐退却了,崎原市江看着笼罩在余晖下的背影,一时想不到可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自己的情况,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不是吗?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树下一前一后地站立了很久很久,她在用自己的方式陪伴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十分需要安慰的少年。一片又一片,她看到雪花打在他的肩头,打在他的围巾上。
崎原市江突然觉得心底有些悲凉的冷。
当雪花成片大落的时候,铃木哲也才转过身子,眼角眉梢都透着一丝凄凉。他走近几步,凝视着雪中的崎原市江,也没有开口说话。
于是,她便笑了,伸手拂去发梢上的落雪,很认真地看着他,“那么,如果铃木君愿意的话,我愿意当铃木君的姐姐。”
“嗯。”少年很快地应了一声,靠过去身子,把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他的脸颊贴着她冰冷的衣料,“姐姐。”
崎原市江被迫仰着头,闻到了缠在他脖子间的围巾上有她护手霜的味道,“说起来,我也有一个像你一般大的弟弟呢,虽然我们很久没见了,但是我一定能一眼就认出他的。”
崎原市津小时候的模样,深深地印刻在她的脑子里。
相互拥抱着,似乎觉得没有那么冷了呢。
“那么,铃木君,去跟他们讲和好吗?”
“好。”
☆、、名为想念
黄昏的时候下起了雪,呼啦呼啦的大风席卷着雪花片儿狂肆地在天地间洋洒地飞舞。铃木哲也放下遥控器,靠近窗子,看到积雪覆盖住了庭院中的草木,很厚很重的样子。他对着玻璃窗子哈出了几口气,用手指在那一层白白的水汽上不停地画着一个个爱心。
“明天是情人节呢。”刚刚洗完的头发正服帖地顺着他的脑袋,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情人节啊,光棍一条还真是可悲呢。”
转头的时候,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碗碟相触的声音,铃木哲也眯眯眼,带着一分了然和无奈懒洋洋地靠在推拉门边。地板上果然躺着两个已经通身碎裂的碗碟,穿着家居拖鞋的少女正拿着扫把在清理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