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迎之讪笑着拉着屈慈同芸娘告了罪,又被唠叨了好几句,这才从门前脱身。
离开花楼,两人吹着夜风走?在街上?消食,街面上?除了他们,再无第三人,唯余脚步声轻响。
走?着走?着,崔迎之突然想起来,不?知是多少?个日夜之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那时她和屈慈刚认识没多久,他们从花楼里走?出来,在这样一条差不?多的街道上?,遇上?了策马疾驰赶来的常允。
常允带来了那个与沈三秋有关的消息是他们启程离开下洛的前因,而后?又引出了那一系列糟心事。
屈慈显然也想起了这事,垂首问她:“既然回来了,不?挑个日子去见?见?你那位开茶楼的友人叙叙旧?你临走?前不?是托他办了事?”
崔迎之确实有这个打算,但屈慈语气阴阳怪气的,听着就不?怎么妙,再加之有愧在先,她决定避其锋芒,含糊过去,“什?么事儿?我失忆了,记不?清楚。等我想起来再说吧。”
“你托了他关照小琳琅一家子,害怕他们被牵连。”
屈慈没有给她含糊过去的机会,崔迎之只好装作自己突然想起来还有这回事儿的模样,反问:“我怎么记得这是我私下里托他办的,我什?么时候同你说过了?”
崔迎之很清楚屈慈当时在场,两人彼此心知肚明,但并没有戳破,也从未主动提及。
毕竟那时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多亲近,纠纠缠缠像一团理不?清的线团,崔迎之当时其实也并不?是很在乎屈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对于注定无法长久盛开的花,崔迎之不?会花费无谓的时间去关心意料之外多长出的花苞或是枝丫,有也好,没也罢。她只在乎眼下的艳丽与感?官上?的新鲜刺激。
但是现在不?一样。
如?果?要考虑以后?,就得把从前那些没头没尾的事儿摊开来明明白白说清楚,省得埋下隐患日后?追悔莫及。
她问:“你跟常允交换了什?么条件?”
离开下洛前,她托常允照顾小琳琅一家,常允身为一个买卖情报的商人却没有向她收取任何代价,只说有人已?经替她付清。她至今为止还不?知道屈慈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屈慈轻松道:“我答应把屈家布置下的暗线相关的情报都卖给他。毕竟除了屈家那三个人,最?清楚这些的也就只有我了。”
“可是你早就知道屈家撑不?了多久了,就算他知道了那些暗线,也是白搭。”崔迎之压低声音,小声评价,“怪缺德的。”
屈慈毫无愧疚感?:“我告诉他的那些消息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又没有有意欺瞒。他不?知晓屈家内情接受了这个条件又不?是我的问题,江湖上?尔虞我诈之事多了去了,他吃亏只能证明他能力不?行。难不?成就因为他吃了点亏,受了委屈,你就要为了别的男人来怪我吗?”
天地可鉴,她真的没有一点要怪屈慈的意思。
被平白扣了口锅的崔迎之觉得自己好冤,然而今晚她对不?起屈慈在先,于是她决定稍稍退一步,哄一下屈慈。
“绝对没有。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我怎么会为了其他人怪你。”
语气相当诚挚。
屈慈瞥她一眼,看她脸不?红心不?跳眼都不?眨,甜言蜜语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蹦,显然就是一整个没走?心的状态。
但是屈慈还是决定大度地原谅她,牵着她手,边走?边说:“如?果?我不?卖消息给他,你就欠了他人情债,往后?又是一段牵扯。”
“所?以,如?果?我有问题,那你也得与我同罪论?处。”
崔迎之非常识趣地没有反驳。
寂静无声的街头,屈慈牵着她,走?出望不?见?尽头的永夜,走?进?月色中。
宁作我(完)她是唯一鲜……
回小楼休整了两日,日子逐渐又重新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关了一整年的香烛铺重新开业,顾客依旧是寥寥无几,少有人光顾。
崔迎之整日瘫在靠窗的软榻上,吃着?屈慈给她剥好的新鲜果肉,翻着?屈慈出门?跑了几条街给她买回来的最新上市的话本?,充当消极怠工的监工,偶尔才抬头看坐在案前盘账的屈慈两眼,监督屈慈干活。
尽管铺子不怎么开张,屈慈大部分时候仍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处理小楼的事情,偶尔风来镖局还会来信跟他告黑状说他送去的屈家?那伙人又如何如何惹了事出了错。
总之没一个?是省心的。
有时难得?闲下来,屈慈会挤上崔迎之的软榻闭眼小憩一会儿,崔迎之通常不管他,任由他在旁边睡,自顾自地在一旁翻话本?。
到了月底,便?彻底入了夏,翻柜子整理夏季的衣物时,崔迎之瞧见了离开下洛之前定的冬衣。他们当时走的急,衣裳并没有来得?及取,眼下却好好出现在衣柜里。
崔迎之估摸着?比量了一下,尺寸不大不小,应当相合,今年冬日是不用再购置新衣了。
气候一日比一日燥热起来,崔迎之开始嫌两人挤一块太热,不再盘踞在软榻上,而?是搬了张竹椅,每日躺在后院阴凉处,拿蒲扇挡脸午睡。
一个?寻常的午后,崔迎之午睡被扰醒,是邹济与子珩终于迟迟从北地回来了。
小楼并没有多余的屋子,故而?他们只是在附近的客栈暂居,隔三?差五来小楼与他们一道用膳短聚。
晚间,酒过三?巡,屈慈收了盘子在洗碗,桌前只余下崔迎之与邹济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