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在刘向生?长?年累月楔而不舍的长?篇大论下,屈慈在屈三娘心?里的形象成功变成了?一个茹毛饮血,青面獠牙,还有废人右手怪癖的恶人形象。
思及此,屈三娘又听见屋中刘向生?深深叹息,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当初把她救下来,就是为了?留着对付屈慈,结果没想到这么不中用,每次跟她提那些血海深仇她一概不往心?里去。像什么样子。”
屈三娘心?想她什么都忘记了?,对过往的事情全?都是从刘向生?口?中听说的,那些恩怨情仇自己都没有半点儿印象,实在生?不出什么别的情绪。
或许这样有点对不起已然被颠覆的屈家,但她确实没法跟刘向生?一样感同身受。
幸而这些年月相处下来,她已经习惯刘向生?这般抱怨。
抬手,叩门,屈三娘神色自如地将屋中人的对话打断。
屋内的另一人果不其然是刘向生?的手下,是个生?面孔,屈三娘从前没见过,刘向生?也不让她接触这些。
两人见她入内,不约而同地止住话头,望向她。
屈三娘笑了?笑,一副没心?没肺地模样,说:“刘叔,吃过饭没?要不要一起去云记吃一顿。”
刘向生瞧着她,几?番欲言又止。
他?第无数次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把崔迎之?救下。
那日崖边,他?敢将屈慈引去,自然是因?为在有所布置,但若非情况实在不受控,他?也并不想动用这个风险极大的备选方案。
后来局面急转直下,他?一不做二不休,便想将屈慈拖下水,可偏偏被崔迎之?横插一脚。
好在依照先前从屈纵那边得到的消息来看,崔迎之?于屈慈而言着实不同,他?想着也不是不行?,便又生?出了?别的心?思,于是将坠崖的崔迎之?一道救下,又对她用了?一月散。
真正的一月散实际上并没有制成,他?诓骗了屈纵与屈晋。因为研制出来的药与原先预设的效用相去甚远,只不过能使人忘却前尘,影响人的神志。毕竟时间有限,再多的效用他?也没法确定。
并且他?并没有研制出解药来。
好在这样的效果也堪堪足够,他?用这药网罗控制了?一小批人,这一年多来靠着往日的布置一直在躲避屈慈的搜寻。
起初,他对崔迎之报以非常高的期待。
屈慈的追杀力度越大,他?便越是肯定崔迎之?在屈慈那头的份量。
他?想着给崔迎之?洗脑让她去杀屈慈,绝对能将其狠狠重创,屈慈到死都不会想到自己最后会死在至亲之?人手上。
结果万万没想到,崔迎之?本人是个扶不上墙的。
他?这么些日子苦口?婆心?绞尽脑汁很她讲屈慈如何?作恶多端,她愣是没能听进去半点,每次听个开头要么找个由头跑要么就一边发呆一边敷衍他?。
留着她压根看不到一点报复屈慈的希望,可若杀了?她,他?先前的所行?所为就全?成了?笑话,落得一场空。
刘向生?这一年既要费尽心?机躲避追杀,又要忙着研究制药,再碰上崔迎之?这种又叛逆又不好掌控的,愁得头发都快掉没了?。
他?没好气地对屈三娘挥了?挥手,说:“你自己去吧。明早动身,记得收拾东西。”
屈三娘本身就是客气一下,也没想着真要和刘向生?一块用膳。她素来秉持着尊老?爱幼的原则,从不跟脾气古怪的老?头计较,这么些日月也已是习惯刘向生?这般态度。
是以她并未再说什么,转头便走,走时还又听见身后刘向生?饱含悔意的叹息声。
……
云记就离她目前暂住的小院不远,走两步路就能到。
云记的老?板丽娘从前也是江湖人,后来年岁渐长?,退隐山林,便在此地开了?间小食肆。
店面并不大,就是寻常营生?,店内外也不过随意摆了?几?张木桌木椅。只不过她手艺格外好,她烙的饼也合屈三娘的胃口?,日里能来两三回。
来得多了?,自然也与丽娘熟络起来。
丽娘人不在江湖,江湖里的大小闲谈却是从未落下,江湖里头最近又生?了?什么事儿,细枝末节如何?,屈三娘每每都能从她这儿第?一时间听说。
今日来得也巧,店面里头只有二三闲客,丽娘给屈三娘上了?菜,又端了?盘零嘴在她对面愁眉苦脸地落座。
屈三娘摘下阻挡风沙的帷帽,咬了?口?饼,十分配合地问她:“怎么了??”
丽娘唉声叹气:“近日里头生?意不大好。小道消息,听说屈家的人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要来北地,大家都去避风头了?。”
北地本是荒蛮之?地,民风彪悍,又与蛮夷接壤,是个十足的混乱之?地,□□掠之?事司空见惯,官府的效用微乎其微,故而催生?了?大量的游侠与镖师,平日里来丽娘这家食肆的也大多是这些人。
屈家事发,不过多久便彻底倒台,混乱局势维持了?很长?一段日子,最后屈家那些残部不知为何?落到了?屈慈手中。
可屈家从前名声实在不如何?,一月散的事情又暴露,不少屈家曾经的仇敌即刻反扑,给屈慈找了?不少麻烦,伤亡不可避免。
由此声名更差。
屈家从前树大根深,不少人忌惮,如今虽然没听说再行?恶事,却也引得人人避之?不及。
如今要来北地,自然闹出了?一番动静。
丽娘拧着眉,抱怨道:“也不知道这帮人什么时候走。若是一直在北地耗着,我这店还开不开了??之?前就兴师动众到处找人,找到现在都没下文,也不知道在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