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娟呛了口汤,连声咳嗽,蔡耀宗也觉得陈沐冉这一句是意有所指,皱了皱眉。
蔡伟全抿了口白酒,慢条斯理道:“妈,你这就不懂了,现在的后生最流行的就是一句什么、什么……”
他看向大姐。
蔡惠清正在给外孙女擦着黏糊糊的小手,想了想,替弟弟补充:“不婚不育保平安。”
蔡伟全声音高扬起来:“对!这是年轻人们的潮流!”
“什么不婚不育保平安,真是胡闹,乱来!我这种老古董是真没办法理解现在年轻人的想法!”黄三妹唉声叹气直摇头,“唉,都怪你妈走得早,要是你妈还在——”
“妈,今天是你大寿,可千万不能叹气啊!”
说话的是陈高阳,他刚出去把今晚的账单结了,回包厢就听到黄三妹在催陈沐冉结婚。
他慢慢走到桌边,拿起桌上茅台给亲戚们斟酒,像开玩笑似的替陈沐冉解围:“谢谢大家对沐冉的婚姻大事这么关心啊!不过沐冉她这么大个人,想做什么该做什么,她肯定都有自己想法的。”
陈沐冉别过脸,有些错愕地看向父亲。
陈高阳是喝假酒了?怎么那么积极替她解围?
陈高阳最后回到自己的位置,把最后一点白酒倒进自己杯中,举起酒杯:“所以大家不用太担心,今晚我们相聚在此,是为了黄三妹女士,让我们再次祝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寿宴结束,亲戚们准备各回各家。
陈沐冉站在酒楼门口楼梯最高处,一手插袋,一会儿看大姨把已经醉得说胡话的大姨夫塞进网约车里,一会儿看王娟抱着那盒金寿桃跟各个亲戚们道别。
嗯,和往年一样,蔡伟全说“贵重物品可不能放养老院被谁偷了怎么办”,顺理成章地替母亲收下了贺礼和红包,说,先替她保管。
每每这个时候,陈沐冉都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像回到小学初中的科学课上,用显微镜观察着一个个形状不同的细胞。
真是精彩。
她本想先叫车回家,但陈高阳刚才让她等一等他,等他送黄三妹回马路对面的养老院,再和她一起坐车回去。
不远处的斑马线,护工推着轮椅,陈高阳慢慢跟在旁边,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
陈高阳常年干活,不抽烟少喝酒,身材挺拔壮实,平心而论,从背影实在看不出他是个准备奔七还行动不便的阿伯。
陈沐冉的身高是遗传自他,单眼皮也是,从以前到现在,亲戚朋友们仍常说他们两父女长得太像。
眼见陈高阳已经过了马路对面,陈沐冉撇撇嘴,走下阶梯,往斑马线走。
会客时间早过了,陈高阳只送到门口,提醒护工:“林姐,今天有些起风,现在也比较晚了,回去了就先不用给妈洗头,擦擦身子洗洗脸就行,可以等明天白天再给她洗洗头。”
护工是位四十岁的妇女,声音嘹亮爽朗:“没问题,陈生你放心吧,不用你交代我也一定会替你照顾好黄姨的!”
陈高阳半蹲在地,塞了个红包给黄三妹:“妈,这封利是,你收下。”
黄三妹睁大眼:“你怎么还给我添红包了?今晚不是已经给了我一个玉坠了吗?”
陈高阳:“对,那个你就当做是我替琼芳孝敬你的,这份是我自己的心意。”
黄三妹双指一捻,红包有些厚度,她没客气推拒,抬手拍拍陈高阳的肩膀:“唉,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有我心,这些年,蔡家多得有你的帮忙,你辛苦了,高阳。”
陈高阳提提嘴角,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护工推着岳母进了铁门,陈高阳才手撑膝盖,缓慢起身。
一转身就看见了陈沐冉。
陈高阳挑眉:“你怎么走过来了?”
陈沐冉不答反问:“你又给外婆塞钱了啊?”
女儿声音平平,但陈高阳明显听出了刺儿,挠了挠后脑勺,说:“嗯……但没给很多啦,意思意思而已。”
陈沐冉积累了一晚的怒火,这会儿开始蹭蹭冒尖:“凭什么今晚的寿宴是你付钱、礼物也送了,现在还要给红包?而她的儿女又吃又拎的,干嘛?这个老母是没他们的份吗?”
陈高阳紧张地回过头,见护工和黄三妹已经走远,估计听不到陈沐冉的抱怨,才松一口气:“哎呀……你妈妈是她女儿,那我是不是她半边儿子?你妈妈不在了,我替你妈妈给点钱尽尽孝又有什么所谓?”
陈沐冉双手抱胸,语速越来越快:“你这个人是不是嫌钱腥啊?要是嫌钱太多就拿来给我,我帮你做善事,捐红十字会,捐希望小学,给山区女孩捐卫生巾,或者跟我一样,资助一个两个困难学生读书,行善积德不比整天丢钱进咸水海强得多?”
“唉,都是一家人,没办法这么计算的……如果真要这样算下来,那什么亲戚都不用做了。”
陈高阳知道女儿心理不平衡,拿出手机,叹气道,“我来叫车,先送你回珠江新城,再回我那边……”
陈沐冉气不打一处来:“你又转移话题!”
陈高阳又挠头:“哪有!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你大姨和小舅家家里条件都没那么好,我有能力就多帮衬点嘛。”
陈沐冉嗤笑:“条件不好?大姨另说,小舅都快成千万富翁了,你还替他们瞎操心!”
“那不是还没开始正式拆迁吗?等能拆迁了再说吧。要是中间计划有什么变动,你让他们家怎么办?房子还没换,花钱就已经大手大脚起来。你没见你小舅妈今晚的行头?哇,手上那颗钻啊……”陈高阳说着说着打了个寒颤,“差点儿要闪瞎我的眼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