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谢灵仙看起来纤弱,可是性子倒是好似那莲杆儿比直而冷硬。
兄长手执书卷凝神细看,忽而他将书扣在桌上问我:“你知晓淮郊徐家的事吗?”
我抖抖衣袖道:“勾结蛮族,私自运输货物,再加上在官场贪污钱财,哪一条加起来都不是小罪,被治了个满门获罪,男的做苦役,女的被做官婢贩卖,这件事闹得朝野尽知,要不然我们俩也不会南下这一趟……可这事儿不都尘埃落定了,兄长怎么还问我?”
徐老儿一人做这些倒也罢辽,奈何淮郊徐家在淮郊站稳,是仰仗的萧歧。
即便他们已经割席,可是有这层关系皇帝就是会有意敲打。
我还真怕兄长说出什么不忍心的话来,便提醒了一句:“我知兄长爱才心切,可是这次来姑苏,萧歧就派了个儿子过来问候,自己借着军务繁忙,这么多天都没来一次,陛下看到我们传回去的信,有朝一日必定会对萧歧下手。”
不过他倒是没我想象中那么心软。
太子道:“虽不至于满门抄斩,但是徐家上下一百多口人无一幸免,我知按北凉律令这些也不算是惨绝人寰,但是父皇曾问我,若是用这些人敲打萧歧,又当如何,我只是想问问青罗儿,若是你在我的位置,又当如何?”
其实我回答算是逾矩。
但是即便在东宫,我们也多次谈论过政事,我倒不疑有他,略微思索道:“自然是将人有意送到萧歧跟前,生也好,死也罢,也要多少试探出来真假,萧歧有击退南蛮的军功在身上,看似是最不可能勾结,但他在淮郊盘踞多年,徐家这件事他焉能有全身而退的道理,皇帝有意拔了这颗钉子,最好的办法还是用他的亲信来敲打他,这时候曾和他有牵连的徐家一百多口人,反而是指向他的最好一把刀刃。”
太子忽然笑起来。
但是我总觉着奇怪,问他笑什么。
他忽而沉默,半晌才道:“有时我觉得,你更适合做这太子。”
我换了条腿翘着,哀叹一声道:“太子殿下可别折煞我了,要是被传到宫里头,你小心被父皇一巴掌扇到太极殿外,然后我还得陪你跪着,话又说回来,兄长你这也不像夸我吧。”
兄长不论是性情还是长相,比起皇帝,他与先帝更相似,可如今他在弱冠时满身的锐气也被磋磨不少,他明明只大我两岁,看着却比我沧桑不少。
说好听点是比我这混不吝的多了不止一分的温雅,直白些,就是心累。
兄长想起曾被父皇扇的回忆,情不自禁摸上了脸,他也叹了一声,道:“我只是有些可惜徐家的二儿子,品行端方为人诚信,白白被连累了。”
他忽然又把话题转到我身上,说:“妹妹,你这些天,唯一做的能讲出来的事,就是在画舫遇到纨绔公子哥,问人家送他的男宠如何,他还夸赞你调教的好,我说的没错吧。”
我轻咳一声,想起了那男的话。
“不仅性格服服帖帖的,翩翩起舞时的身姿丝毫不比名震江南的舞姬差。”
那自然是不差,毕竟这俩在我的明烛殿里整日铆足了劲学舞等着我看。
不过我一次没召见过就是了。
我打马虎道:“害,那你指望我做什么,拿把剑把萧歧杀了啊。”
“我的公主妹妹,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他又瞥了我一眼这豪放不羁的坐姿,无奈道:“青罗儿,谢大姑娘是怎么忍耐你的,本宫真想请教一番。”
我看他也翘起腿来,呵了一声,道:“本宫也不知,大概是因为皮相不错吧。”
谢灵仙与谢琳琅手挽着手回到行宫时,就看到我们两人一个看天,一个瞧地,谁也不说话,都发着愣不知在想什么,还都翘起二郎腿来,活脱脱纨绔子弟的模样,纷纷笑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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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病愈后,便越来越忌惮淮郊王。
他将徐家推到萧歧跟前,可是萧歧上书说要严加惩罚,决不能姑息一人,将皇帝的试探原封不动的打了回来。
一时间,朝局变化无常。
皇亲凋落,皇帝年轻时也愿意与他们交好,但今时不同往日,多年来萧歧在淮郊百姓中名声颇好,对京都这边也是极尽恭敬,更有军功加身,挑不出错处。
但是他与边境颇近,长久以往绝不是益事,既然皇帝想要师出有名,自然要先搜罗好把柄再说。
我与皇帝进言,在麒麟卫中另提拔一支司察,由明转暗。
皇帝当即连说了三个好字。
司察看似是为了监视百官品行,但实则是为了帮皇帝解决了心头大患,起初我只是协助其在朝堂扩张势力的旁观者,但我自然清楚这是把手从内宫伸进前朝最好的方法,又怎么能将这只大鱼白白放走。
我在公主府的日子逐渐忙碌起来。
身边人来人往,不复往日清冷。
谢灵仙又在南方为我筹备,将徐二公子接到长安。
我还是听了兄长的建议,将徐二留了一命,谢灵仙调动的人手还是太子暗中协助。徐家和萧歧有关,他不能冒着背皇帝知晓的风险去做这件事,但是我的身份做这些却方便的很。
但就在他临行的前夜,徐家一百多口人都死于非命,独剩他苟活。
我见到徐二的时候,他眼中几乎空洞,抬头见到我的瞬间,直接瘫坐在地上,像是个线被扯掉的木偶,他抱着头无声哀嚎,眼角已经泛红,可还是克制着不让自己在我跟前痛哭出声。
半晌,徐二才出生,道是萧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