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成事,最初时期就需要将隐患消除。
这些人都是苦命者没错,他却不需要目光短浅、抑或品行不断之人。所以,在开业第一天,他就清晰地给他们分析了利弊,任由他们选择是否离去。
王老头第一个摆手道:“我反正是跟着康少走的,只要康少不嫌弃我这个老头子干不动了。至于借给饭堂的那点儿银子,老头我也不想分什么红利,就当是寄存在饭堂的,什么时候家里需要了,饭堂能及时给老头就好了。”
他人老了,求得是稳妥。
如今在饭堂能有稳定不菲的收入,他已经十分难得。但他心里也清楚,利润太少,一个月根本谈不上有多少红利,而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家里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要用钱的地方,所以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徐立前对王老头点点头,又问道:“你们的意思呢?”
……
“哦,大兄他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徐玫眉眼含笑,俏皮而欢喜,起身向徐夫人拱手道:“恭喜娘亲,贺喜娘亲!”
桃花谢了又红,春日匆匆端午又至,徐玫就要庆贺第十个生辰了。她身姿高挑,纤细却并无羸弱;姿容秀美,顾盼含笑之间又活泼明艳,已然长成了一个小美人。
而徐立前已经离开三载。三年之中,徐夫人头一次像徐惠徐玫主动说起徐立前的近况——
他在南通码头落脚,仅半年,就组建了其间的一大势力,以此为基础,开大河饭堂;仅一年,就使得其他势力衰弱下去,不得不跟随夏少规矩行事,码头苦力收入由一开始的五六文涨到了十几文,大河饭堂生意红火,扩建之时开辟茶亭,供货主直接上门雇佣苦力,饭堂为间人,从雇主处获利,从苦力处获名。“夏少”更被千百苦力拥护信任;又一年,大河饭堂遍开南通数个大小码头,今年又开始沿大河向北渗透……
三年,徐立前开始有选择地教授早早在码头谋生的少年人识字算账习武,班底已经初步建立了起来!如今整个南通所有码头风气清朗,只有一个个十几人最多几十人组成的小团伙,再无四处盘剥收取保护费的所谓头目!但若是“夏少”一声令下,定然是响应者无数!
按照徐立前刚去南通时候仅仅十三岁的年纪,三年单枪匹马白手起家能有这样的成绩,徐夫人怎么能不为他骄傲欣喜!
徐夫人嘴角含笑,笑着问徐玫道:“怎么成了我的喜事了?这放出去一下子就能干起来了,岂非是说我教了多年没有教好?”
徐玫娇笑道:“怎么能这样说呢?且不说大兄是您儿子,就是没有您那些年的严厉教导,大兄怎么能小小年纪就有所作为?反正,我是不信,还能有别的少年郎能做到如大兄这般的。”
若徐立前当真是富家纨绔草包双手空空脑袋也空空地被赶出家门,不饿死就已经很不错了!
徐夫人含笑端起茶盏,想以此来掩饰住自己的满意之色。
徐惠却是不解徐玫为何这般欣喜,皱眉道:“大兄这三年,竟然一直在码头上……混?”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觉得十分艰难,仿佛有一种莫名的羞耻。
徐夫人唇边笑意一敛,看向徐惠道:“惠儿是觉得你大兄这般厮混三年是很没出息了?”
徐惠抿唇,忙道:“不是,只是……”
徐立前是姑苏徐家的麒麟儿,怎么能与混迹市井绿林!就算是成了一方码头上统领苦力的大头目,也不过是卑微的下层人!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他离开徐家,不是为了要读万卷书,要访名山大川名人雅士,也如同父亲一般,成为一个被人尊敬的名士吗?
苦力头目,小饭堂的东家,徐惠无法想象,她心目中清俊出尘的大兄,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解,失望,难以相信……一时间,徐惠心中复杂无比,无法解释。
徐玫看了看徐惠,含笑替她解围,问徐夫人道:“娘,您提起大兄近况,是想招他回家来吗?”
“你大兄一直觉得我徐家空有偌大财富却不惠及百姓,自私自利,怕是不肯随我回来。”徐夫人不再去看徐惠,抿一口茶水,道:“左右他离成亲的年纪还有几年,我也不迫他,随他在外面高兴吧。”
“娘舍得啊。”徐玫笑问一句。
“他不肯回,我做娘的,不舍得也要舍得,能有什么法子。”徐夫人十分大度,全然没有了当初逼迫徐立前算账学商时候的狠劲。
徐玫不禁露出轻快的笑意。
☆、097心情不好?
眼前的徐夫人,明媚喜悦,宛若五月初的充盈在天地之间的白光。
在这样的白光里,前世那个因为抑郁进而偏激暗藏着疯狂凌厉让人畏惧的妇人形象,慢慢从徐玫眼前消散。
而漂泊在外的徐立前,正被生活被现实推动着整日里忙碌操心不休,又不满懈怠武艺学问,只怕难以一丝闲暇?也许徐立前已经找到了忙碌的意义乐在其中;也许他仅仅是不忍割舍被动前行……但只要他在忙碌着,在追寻着,一日一日充实地生活,总比前世他困在家中年纪轻轻就麻木颓废放弃自身要强上了太多太多吧!
多好。
仿佛整个天地都格外清朗起来,心灵无比活泼,身体都轻盈了几分。
徐夫人若有所感,打量徐玫,目中之中多了了几分诧异,突然开口道:“玫儿,我一直没有问……你多年打坐吐纳,而今到了何种程度?”
徐玫怔了一下,摇头道:“女儿不知。父亲说女儿依旧是入门,才除虚怯病弱,略添轻盈敏捷,让女儿继续打磨根基,不要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