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午到天黑,晚饭也吃过了,于艳仍是没进展,之琴多次查胎心都正常,两位也跟着学听胎心,学按脉搏。
大伙说说笑笑也快小半夜了,渐渐有些困了,小徐子和潘丽躺在炕梢不一会儿便睡着了。之琴坐在炕边背靠着墙,也困的睁不开眼,不知啥时也眯了几分钟,打个盹就醒了,一看表已快十一点了,此时于艳起来要去撒尿,之琴扶她起来,婆婆也过来拉她,三个人出了门在外边解了手,于艳说现在腰酸的厉害,有点不爱动了,回到屋里,之琴再次给她检查,宫口开许多了,胎心还好,疼得厉害了,她不时的哼哼起来,直喊腰疼腰酸,上炕没一会儿,说是要大便,这又穿鞋去厕所,婆婆和之琴扶她出去蹲下说是没有,又返回屋里,里外折腾好几次,大家都醒了。
之琴让李六把灯油装满,然后烧锅热水准备好,之琴十分钟一听胎心,脉搏也勤查,于艳疼得已受不了,大声地哼叫起来,之琴说:“受不了你就叫,爱怎叫怎叫,会减轻你的痛苦。”
时间已快凌晨一点了,宫口现在基本开全了,两个接生员也是第一次见识女人生孩子的场面,时间不长,胎膜突然破了,之琴立刻戴上手套,婆婆在一边拿着油灯,之琴边消毒边讲解,此时的于艳已浑身是汗,儿头已渐渐露出,之琴让李六上炕,让他拽住媳妇的手,之琴告诉于艳:“我不让你使劲,你千万别使劲,让你使劲时,你再使劲,现在别使劲。”说完,她手拿一块消毒纱布,用力顶住会阴处,告诉两人“这时千万别使劲,出来太快,会阴很容易撕裂,用力顶住才行。于艳这回用点劲吧!”
只见胎头一点点出来了,“出来了,头出来了。”两人看着说着,“脐带缠脖了。”之琴说时手急眼快,把脐带从颈部退下,此时婴儿全身已出来,清洁面部后,“哇”地一声叫出来,然后断脐包扎,之琴边做边讲,最后婴儿眼内又滴硝酸银一滴,再用生理盐水冲洗,以预防淋性眼结膜炎,待胎盘娩出后,检查是否完整。因出血较多,给她又注射了一针麦角新碱。全部忙完了,天也快亮了,屋里再也没有吵闹声了,之琴对男婴全身检查一遍后,仔细地又检查一遍脚趾和手指,现右手指是六个,真是遗传。
第二天早饭后,几个人往回走,一路上说说笑笑,很是开心。
晚上下班后,吃完饭天就黑了,之琴正在灯下给父母写回信。
“周姨,是我阎立明”
“啊,好,来了。”她赶紧去开门,“我听出是你的声音了。”门打开了,阎立明站在门口递过一封信,“是杨迈的信,我不进去了周姨,明天还上学呢。”
“那好,谢谢你,有空来。”回到桌边,她立刻打开折成“又”字的信,
妈妈:
你捎来的帽子,我和杨威戴上正好,很暖和又好看。你又好长时间没回来了,我们都想你。爸爸的中药吃没了,喘得不那么厉害了。星期日休息,我们都去上山割柴。孙婶告诉我们,用剩糊涂苞米面贴饼子好吃,我已学会贴锅贴了,得把锅烧热后,再贴上去就不掉了。今年粮食多了,家里有老鼠了,我们天天和老鼠斗,总也抓不完。你一定要吃点好的,炒点咸盐豆吧,再不买点小咸鱼吃吧,你接产一定要小心狼,带上手电筒,不多说了,祝你快乐!
此致
敬礼!
女儿杨迈
1963年11月18日晚
之琴看完信,泪水溢满脸颊,孩子们的音容又浮现在眼前。
午夜的星空清冷静谧,月牙深情地望着大地,之琴的窗纸上,泛出黄色的微弱亮光,她在给父母写信。
一连几天潘丽不来了。这天小徐子来后和之琴说:“周大夫,潘丽昨天看到我了,她说她不学接生了,她不愿干这个活儿,因为总得熬夜,成天成宿守着患者,太难熬了,她受不了熬夜。另外太危险,大人孩子两条命,怕弄不好呀,有点太难了,她说啥也不干了,不来了。”
“不干就不干吧,不能强求,自愿为主,以后再找找,还是有能干的。产科确实不是简单的事。”
“真是两条命的活儿,一般人还真是干不了。”刘培新说。之琴继续给小徐子讲课,怎样量血压,按脉搏,手把手教,小孟也跟着学,对产科知识大有收获。
这天下了班,之琴要去高老师家,想问问买粮食的事有眉目没。刚锁上门,韩大嫂来了,她双手拿个小盆,“我给你拿点辣白菜,你吃吧,我腌了一大缸,有的是。”
“哎呦,竟吃你的菜了,快进屋,我刚要出去。”说着两人进屋,点上油灯,之琴把辣白菜倒在自己的小盆里,用水把盆洗净,放在桌上,“我自己回去洗吧,你看你。”韩大嫂笑着说。
“怎么样?儿子婚也定了,啥时结婚?”
“我们合计了,还是新年结婚,定在一月一日,到时你可得去呀!”“那太好了,我一定去,儿子有房子吗?”
“在我西屋暂时住一段时间,等开春再张罗盖个房吧。”
“你们鲜队还有怀孕的没,要是有一定得来检查。”
“还没听说。”
“你的汉话说得太好了,鲜族语辣白菜怎么说?”
“体不起。”
“体不起,体不起。好,我马上记下来。”她拽过本和笔,在纸上写到体不起---辣白菜几个字。
“谢谢的说法是高骂斯咪哒,对吧?”
“对,你学得还真像,你要学我就告诉你,有空我就来教你几句。”
“那太好了,我真得学学朝鲜话,要不然没法看病,听不懂,遇到产事那可麻烦了。”
“你要去办事别耽误了,我有空再来。”韩大嫂说着便起身往外走,“我想去高老师家问问买粮的事。”
“能有,得上沟里去买。”说着,俩人出了门。之琴来到最东边的高老师家,屋里有灯光。
之琴站在栅栏外,咳嗽了一声,没听见有狗叫,便推开大门进到院子里,在窗边敲几下,“高老师在家没?”
“在家在家。”进屋一看,两小间,外屋是厨房,里屋分南北两屋,高老师父母住北屋,他们两口子带俩儿子住南屋,屋里除了一铺炕,地下只有一米多宽的过道,很是窄吧,但屋里很暖和,老头过来看儿子和孙子下象棋,媳妇和婆婆坐炕头,就着灯光捻麻绳,看到周大夫来了,大家忙让出炕头,招呼她坐下,“你家真热闹,忙乎什么呢?大叔大婶儿都在呀!”她定神一看,“下棋呢,谁厉害?”
“小的厉害!”爷爷笑着说,高老师说:“我儿子真行,我输好几盘啦!周大夫我给你打听了,桦树沟沟里的就是我叫二爷爷的,他家有,他们是山高皇帝远,使劲开荒,种的多。今年年头好,粮多能卖点。”
“那太好了,我想买个五六十斤都行,最好是磨成面子,我多给点钱。”
“那行,他家养个驴呢,有碾子有磨,等我明天上班告诉他孙子就行了。”
“那太好了,我得先谢谢你了。”之琴说完看看表已快八点了,这才告辞。
这天,晴空万里,之琴带上一个玉米饼子,背上药箱去往诊。十里地远的小尖子,还有几个孕妇需要再检查,从预产表上看近日没有临产的孕妇,所以抓住没产事,赶紧去往诊。一路上雪不太厚但很滑,阳光一照,溜明闪亮很刺眼,她只好尽量快走,眯缝着双眼。
冬天有冬天的好处,没有了夏日的酷晒,没有滂沱大雨雷鸣电闪,更没有蛇虫叮咬。极目望去会看很远,庄稼收割后,视野也开阔了,路上的行人不多,偶尔遇上几个,不论冬夏,之琴最希望遇上人。她穿着大衣背着药箱,天气好得很,没有一丝风。越走身上越热,小尖子的房屋就在眼前了。
她先到了李凤那家,推开门,婆婆正在厨房忙呢,一看是周大夫,可高兴了,“哎呀!周大夫,你可来了,就盼你来呀。”
“媳妇在家没?”两人说着,转身进了大儿媳的屋,蒋丽琴正要下地,之琴一把扶住她,“别下地了,顺便躺下我查查,最近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婆婆说:“头两天她和我说,不知为什么裤头有点血,还挺多的,害怕是不是要早产了?”之琴听后瞪大了眼睛,叮问蒋丽琴,“血量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