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被人扶住了,斛律芮先是半压着他,最后手掌用力。
并非是武人使用内力或者暗劲,而是如莽汉般使出全身力气的握住。
秦暮苔能听到肩胛处骨骼传来的异响,几乎怀疑下一刻自己的肩膀就要粉碎。可是生平第一次,面对外来的伤害,他并未使力抵抗,只不过巍然坐着,希望自己脸上不要有丝毫的忧伤。
斛律芮终于松开了手掌,转身抹了抹脸,哑着喉咙说道:“抱歉,逾越了。”
秦暮苔只觉得心中苦涩,他隐约知道,此刻的斛律芮是怎样无奈的心情。
若是换成其他人,刚才那大掌大约是要加诸于颈项之上了的。
却偏偏,最后只能循了莽夫般的狂乱,一切依然无济于事。
这样想时,斛律芮的声音淡淡而起:“若是哄骗你,你一定立刻就会知道。不错,赤绫先前以为赢了我一招先机,却不知我早已经暗中瞒下伏兵。抵达漠城之前,我早已经派人暗算了那群流民。慕云庄核心处自不会让流民居住,待他们安顿在外围,我的亲信便伪装成乱匪径直寻去。”烛火突的一暗,平淡的语句中,也不知藏着多少血腥。
秦暮苔的眼角隐隐跳着,不必问也能想到最终的结果。
“故而赤绫吃力讨不得好。赤绫君名扬四海,却也早遭人暗中算计。此事虽然人人都知与赤绫无关,但是难得送上门的把柄,你们的皇帝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秦暮苔只觉得那点烛火将被风吹灭,却依然只能艰辛问道:“故而,这本就是个一石二鸟之计……无论你是否能接到流民,赤绫多半是讨不得好的。”
斛律芮转过身来望向他,眼中炯炯尽是光芒:“我有我需守候的东西,即使化身修罗,亦不会退让。”
秦暮苔望着他的眼,只觉一室尽是杀伐之意。
却不知道为何,脑海的深处,忽然想到孩童小小的天真的声音:“哥哥,捏狗狗。”彼时方兴诸人终于离开死地入了慕云,是否以为就是天堂了呢?
却不知,自己无论何来何往,终于成为,他人掌中鱼肉。
没有再问一句,秦暮苔只是慢慢起身,慢慢离去。
那门开时,狂风忽来,一室微小烛光终于也突的熄灭了。
眼前再无光明,只有天边冷月微芒,一点一点望着这无边无际的草原,这无边无际的冷风。
直到秦暮苔离去,斛律芮未出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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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第二日朝露见到大哥时,吓了一大跳。因为向来身上只刻着两个字——“坚强”——的他的大哥,脸颊处竟有些凹了下去,身周气息也越见冰冷,直唬得焚朱都不敢大小声。
那时秦暮苔正在练剑,使的是随手拿来的三尺青锋,剑势不快,但是秦朝露在旁边看得却半点不能作声。
其中的杀伐狂烬之气,哪里是自己平日里熟悉的大哥所为?
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么?直梗却凡事慢半拍的秦家二少挠着头,想了半天,只能想到一个:大哥又想到那一日自己刺中他的事情了么?
想到此节,秦家二少悄悄小了身形,考虑要不要称病不起,躲躲风头为妙。
刚要离开时,却被秦暮苔叫住。秦暮苔额际有汗,不知为何却依然让人觉得冰冷,仿佛他身处的是个极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