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还好买了、尼康……”梁愿醒声音发颤,“这要是…是徕卡,可能已经拖影了。”
“不至于,一般零下20多度才会拖影。”段青深咳嗽了声,“你还好吗?手指关节疼不疼?”
“不疼。”梁愿醒摇摇头,“你呢?”
他没想到梁愿醒会反问一下自己,也摇摇头:“我没事。”
“那走吧。”
好在车里空调挺强的,没一会儿就暖和起来。梁愿醒在副驾驶看那两张照片,未经处理过的照片就已经有了十足的故事感,整体灰白的色调让照片看起来比实景更冷。而第二张他自己拍的,层次感相当强。车窗后的铁网,铁网后的保护区。
他呼出一口气,这是个很好的开端,然后笑着说:“感觉这图都不用修了,连裁都不用裁。”
“是吗?”段青深没有细看照片,“强大如斯啊梁师傅。”
“想学吗?我教你啊~”梁愿醒笑吟吟地说。
“好啊。”
再向前开一个小时,就到了加油站那大叔说的五彩城景区附近。而事情也真的像那大叔说的,交警们已经完成了高速的道路封锁,他们也确实人手不够,所以先封了高速再下来封国道。
手机信号时有时无,还是收到了道路封锁的短信,请道路上还在行驶的车辆就近离开道路,前往周边城镇落脚,等待风雪结束。
“看来今天确实到不了布尔津。”梁愿醒锁屏手机,说,“我们在下个匝道下去吧,找个地方过一夜,明天再看情况出……深哥!那是什么!”
“什么?”段青深在开车,没法看他手指的方向,于是放缓车速,“看见什么了?”
梁愿醒直接把车窗降下来,用手机相机放大、再放大,他惊呼:“羊!”
“要拍吗?”段青深踩着刹车,“要拍我就开下去。”
“要!”梁愿醒迎着车窗的风雪,“好像是……羊角往下弯的是什么来着…盘羊,好像是盘羊!”
段青深笑笑,从国道边找了个斜坡下开去:“追过去了,窗户关上。”
那是几只站在风雪中的盘羊,有大有小,它们似乎正在啃食雪下的草。盘羊会在冬夏两季迁徙,不知为什么,居然这么巧能碰上。
梁愿醒紧急装镜头,手忙脚乱地差点没卡住,他拿的是段青深的哈苏,这台相机对画面的容错率更高。
“等一下……”段青深开到距离那几只盘羊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了?”
“有车。”段青深凝神看着更远的地方,“那车不太对劲。”
梁愿醒记得他说过的话,在无人区最可怕的是人。久居城市的人鲜少碰见这种情况,梁愿醒稳定了一下情绪,他看看相机,又看看车上的行车记录仪,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开出玩笑,说:“我们等下要是拍到什么盗猎犯罪照片,估计就不是去地理杂志,是去社会新闻了吧?”
“你说对了。”段青深说。
这时候掉头离开这是非之地还来得及,但段青深没动作,他踩着刹车,车就这样静止在荒原上。梁愿醒也没有催他,他想的跟段青深一样……万一真是盗猎的,那他们该不该……怎么说,保护稀有动物?会不会把自己搭进去?对方有枪吗?
其实已经八成能确定是盗猎了,从那个方向过来的根本没有公路,而这个时候对方必然也发现了他们。
“深哥。”梁愿醒忽然握住他胳膊,“他们…他们拿的是网吗?”
远远地看见那辆车里下来三个男人,两个人撑起一张网,第三个人手里拿的大约是麻醉枪。
段青深被他这么一攥,脑海里举棋不定的念头像跷跷板一样落地了,他松掉刹车踩下油门轰过去,同时长按喇叭鸣笛。
突然的锐响惊起附近的飞鸟,盘羊们也受到惊吓,拔腿便跑。
那三个盗猎者完全没想到这辆车会多管闲事,近在眼前的猎物跑了,这些人在继续追盘羊和回头报复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们上车了。”梁愿醒说。
“坐稳。”段青深庆幸来之前换了那家汽修店里最好的雪地胎,同时他也完完全全确定了对方是盗猎者——他们的车是非法改装的履带轮胎,底盘抬得非常高,远超道路标准,而且车牌糊住了。
他迅速打方向,持续往下踩油门,这辆吉普的越野能力首屈一指,轮胎溅起积雪,黑色的车在苍莽雪地上迅速掉头。
得跑了,这些人来者不善。
冷不丁地段青深笑了一下。
他这一笑,给梁愿醒整懵了:“你还笑得出来?”
“不是。”段青深向公路上开,“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你说过……什么,白捷达,黑普桑。”
“后备箱里全是枪?”梁愿醒不可置信地接上,“哥,深哥,这时候你怎么会联想到这么地狱的话啊?”
“我也不知道。”
他居然是思维上这么疯的一个人吗……梁愿醒重新审视了一下他,同时,他也看见后视镜里那辆改装车越追越近。
履带胎在这种积雪旷野上的车速比他们雪地胎快很多,后车逼近时,梁愿醒真的慌了。他先把相机放在脚边,然后转身去后座拿电锯,在他准备松掉安全带的时候,段青深凉声道:“别下车。”
“对不起,我不该要来拍这只羊。”梁愿醒匆忙间给他道歉,“否则我们就不会……”
“梁愿醒。”段青深呵斥阻止他,“要怪也是怪我鸣笛,别下车。”
对方直接追尾撞上来,紧接着——
嘭!!
旋即,段青深看仪表盘上左后轮胎压亮起警报,他意识到对方履带上的尖刺物扎了他的轮胎。他整个车向左一歪,陷车了,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