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向的房子,横向的公路,横向生长的防沙植被。
他们拍完照后有个穿反光背心,戴着防沙面巾,提着铲子和桶的中年男人从沙丘那边走过来。走来时见到他们有些意外,接着笑了:“旅游的吗?”
“是的!”梁愿醒隔着马路挥挥手,“您好,叔叔,您是这儿工作的吗?”
“嗯!”叔叔点头,招招手叫他们过马路,“过来,进来喝点水。”
左右看了看,没车,两个人收起三脚架跑去对面。叔叔指了下旁边的岔路,有个坡能上来。
水井房里是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操控室,另一个部分是生活区域。大叔放下桶,铲子靠墙,搓了搓手回温,说:“一开始还以为你们是记者,后来想想,没听说最近有采访,哎呀……入冬了之后很少见着陌生人了。坐。”
房间里陈设很简单,一些生活必需品,方桌,灶台,里边是卧室。叔叔拿了杯子,在水龙头下冲了冲,说:“这儿灰大,你们从哪儿来呀?”
“浙江。”
“哟!那么老远!”
梁愿醒把包里的零食拿出来一些,大家一起拆了点饼干吃。
叔叔是当地水井房里的工人,据他所说,他们水井房工作的人,每天控制沙漠里他们所负责的区域的植被滴灌,调整水阀、施肥,做记录。
“所以……这一整块都是您一个人负责?每天这样检查吗?”梁愿醒睁大眼睛。
“还有我老婆呢。”叔叔笑着尝了口梁愿醒塞过来的香蕉牛奶,说,“我老婆往那边去,我跟她反方向,一人一半。”
梁愿醒听了,把自己手里这个没拆的香蕉牛奶也推过去:“那这个给阿姨喝。是养着这一条路上的防沙植物吗?”
“对,每4公里一个水井房,每天查水压,然后出去顺着这几排树,检查它们长得正不正常,每天有大车从镇上送生活用水过来。”
塔里木的治沙人就是这样一个个坚强的人,守着这里的20万棵耐旱树木和漫长无边的孤独,让塔克拉玛干的风沙不得侵袭公路。不仅是这里,环绕塔克拉玛干外圈的防沙带也是如此,让这片沙漠不再继续蔓延。
这一带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大大小小的沙尘暴是常客,有时候一整天下来没人说句话,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不过叔叔也说,以后会慢慢智能化,不需要人24小时在这里,可能隔一段时间过来检查维护就行。
一切都会好起来。
两人在水井房里和叔叔聊了一小会儿,叔叔要做饭了。最后段青深把相机里的照片给叔叔看,问他这个照片能不能发出来,叔叔说没问题,这里的房子都差不多是这样。
第十一张照片《水井房》。
重新上车后,视频继续。
但是有个剪辑过场画面,一天之后。
依然是吉普车后排座椅视角。大雪纷飞,背景音乐用了门德尔松的春之歌,梁愿醒做后期配音——
“大家好,今天从塔中回去了,这一段没有用原声是因为车载音响在跟编辑讲电话,而且这段路上的雪真的太漂亮,所以还是用了这段画面。”
“今天有个很好的消息,我们的一套组图终于拍完啦~所以现在要回家……欸其实不是回家,是回我们的工作室,全程三千九百多公里,我和老板换着开,一天开10小时,4天5晚。”
“这期视频是我们在沙漠里拍的素材,没有什么说话的内容,因为沙漠里的风声太大了,我们没有另外的收声设备,所以……所以来听听风声吧。”
接着车辆行驶画面结束,下一个镜头是无人机视角下的大漠,塔克拉玛干沙漠的确是个美丽的地方,三百多米高的沙丘起伏不绝。有的摄影师喜欢拿无人机当穿梭机玩,镜头向下俯冲,距离沙地越来越紧,沙丘的纹理清晰可见,快要触地时又拉升,低空飞行。
“啧。”段青深有点不爽,无人机的系统保护和电子辅控功能太精准。
梁愿醒也感觉到了,看着他这边的屏幕,说:“还是要买个穿越机。”
画面回到车里,然后慢慢黯淡,最后变黑。这条视频不长,素材太碎片化,两个人都没那么多时间处理剪辑。
第一天,10小时的路程抵达巴州若羌县的镇上。也是在这里,晚上跟江意用微信语音开了个小会。
组图12张照片,最后一张是离开沙漠公路时从车后玻璃拍出去的画面,那时候刚好一行骆驼穿过马路,以及看不太清晰的,有另一辆车在驼队后面等它们穿行。那是沙漠里约定俗成的规矩,车让动物。
“你们看一下甲方那边剪裁后的效果你们能不能接受。”江意发过来一个压缩包。
这套照片是甲方要给手机电脑做系统桌面,所以有竖构图和横构图两种。竖构图就不可避免地有大幅度剪裁。
旅店房间有些逼仄,两个人挤着坐,凑在一起看。
“哎这个清雪车裁过之后没那种……哎。”梁愿醒叹气。
“我明白。”段青深点头,“难免的。”
甲方自然有甲方的顾虑,话又说回来,买了电脑和手机的,又有多少人会用它的系统桌面呢。尤其年轻人,手机桌面那可是颁奖台一般的存在。
江意这个时间还在加班,打了个呵欠,问:“怎么样?”
段青深清清嗓子:“嗯,没什么问题,我们都能接受。江编,后续还有什么商拍吗?没有的话,我们现在返程回工作室了。”
“哦……应该是没了,对了,你们是完全不看你们账号后台的私信吗?我有个朋友想让你们接个推广,连发了好几天私聊,根本没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