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弟弟一家是当地的渔民,他们的大女儿在哥本哈根上大学,圣诞假期回来过一趟,给家里买了许多小礼物,向导弟弟正在向他们炫耀。
蓝色海浪图案的围巾,小美人鱼的摆件,以及餐桌上的奶酪。
弟弟的家人们说自己其实觉得极夜是很舒服的,虽说他们也热爱太阳,但极夜依然具有魅力。有时候会经历长达一周的暴风雪,那时整个镇子都是寂静的,他们会抱着狗盖着毯子在沙发里看电影,煮麦片。
“我们能给狗拍几张照吗?”段青深问。问完,向导再翻译给弟弟。
“他说当然可以。”
“好。”段青深离开餐桌,把相机打开。他们家里的狗是一只小型犬,穿着毛线背心,脑袋上扎了个小辫子,它刚刚吃完晚饭,趴在房子最暖和的地方打盹。
段青深靠近它,梁愿醒也放下勺子轻手轻脚地跟过去。
“你不是怕狗吗?”段青深不解。
“它扎着小辫子呢。”梁愿醒说,“看起来很有礼貌。”
段青深想拍它是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北极圈的居民们大多养功能性更强的雪橇犬,事实也的确如此,并且这里的雪橇犬和宠物犬很不一样,体型更精壮,眼神更凶悍,据说有极地狼血统。
而此时这只小小的毛茸茸的狗狗正在极地岛屿的房子里睡觉,不用出去拉雪橇,也不用管这里是北极还是赤道,反正吃饱了睡觉。
虽然已经是一月份,但家里的圣诞装饰还剩有一些没有拆掉,比如狗窝上的雪花挂件。梁愿醒蹲在他旁边看相机屏幕,评价:“会拍山水会拍狗,偏偏不会拍人。”
“?”段青深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我拍过你那么多好看的。”
“我是说上礼拜你给妤姐她堂妹拍的婚纱照。”
“我那构图,那光影,那……”段青深说到一半,“好吧,多谢有你,否则青山醒的招牌算是砸我手里了。”
梁愿醒拍拍他肩膀,站了起来。
向导大哥正在和他弟弟的小女儿玩国际象棋,小姑娘刚学,需要妈妈在旁边提醒她走法。梁愿醒帮向导的弟弟收拾餐盘,结果水池里已经蓄上水,他们家小女儿的轮船玩具正飘在水上。梁愿醒看见后跑去客厅,用英文说:“船长,我们要洗碗啦。”
小姑娘笑着说“ohrry”然后放下棋子去收她的船。
段青深正在收拾等下出去要用的东西,回头看了看他,笑着说:“我以为她会拿个玻璃瓶去收船。”
“你这让画风一下从海绵宝宝变加勒比海盗。”
“格陵兰海盗。”段青深纠正他。
昨晚在他们家铺睡袋睡在客厅,今天要睡在外面了。带的是甲方提供的极地睡袋,介绍说能够抗住零下40度高海拔雪山的低温,推荐攀登珠峰使用。
然而向导听闻后攥着他们两个人死活不松手,铿锵有力道:“绝对不行!”
又因为向导的英文一般,但情绪很到位,坚定地接着说:“你们不能死在我的城市!”
梁愿醒看向段青深,见对方眼神,说:“我知道你想吐槽什么——向导并不是在表达要死死远一点。”
“……”
怎么说呢,总之感受到了大哥热切的关爱,最后弟弟把自己的车借给他们,在车里睡睡袋,晚饭后就准备出发上山。出发前弟弟还拿来了剩有一半的珍藏的威士忌,要他们出门前暖一暖。
梁愿醒震惊:“这不酒驾吗?”
“你喝吧,我来开。”
盛情难却加上小梁确实好奇这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酒是什么口感,倒出来抿了一小口,弟弟用眼神投来了一个期待的问号。所以要不怎么说梁愿醒讨人喜欢呢,抿了一小口,发出世界通用的“嗯——”,一种惊喜的赞许。
好像全世界的人喝点儿酒就能突破语言障碍,向导大哥直接拎来几个杯子,连带着他弟媳,几个人就这么站在门边品茶似的品这烈酒,还聊天。
但聊天就是大家各说各的,也不翻译了,他们说当地的格陵兰西部方言,梁愿醒跟段青深说中文:“其实我不太会品酒,但我感觉如果现在要大哥给我找瓶冰红茶的话,也是挺刁钻的一个要求。”
“确实有点难为人家了。”
这时候弟弟的眼睛忽然如电灯泡增压般看向妻子,说了句话,妻子也一样眼睛亮起来,接着放下酒杯,去厨房拿出来了另一瓶酒。梁愿醒定睛一看,好么,伏特加。
只听一声美妙的“嘭”,这位女士微笑着把酒倒进另一个小杯子里递给梁愿醒,梁愿醒依然是只抿一点点,然后回头,严肃说:“深哥,你站远一点。”
“怎么了,喝完要变异了?”
“不,”梁愿醒看着他,“医用酒精味儿,对你杀伤力可能有点大。”
“是的,我一会儿就出去把头埋在雪里哭。”段青深走过来,把他酒杯放下,用英文跟向导说,“真的要走了,我们还有拍摄任务。”
小镇在晚上亮着路灯,今天云层稀薄,他们要去山上拍星空,等着从伊卢萨特就开始期待的极光。
上山的路有车辙印可以跟着走,段青深开车,梁愿醒在副驾驶看气象app。他舔了舔嘴,说:“你准备好生日愿望了吗?”
“还没过零点。”
“马上了。”梁愿醒放下手机,转过头,“我连蛋糕都没有给你买。”
“我需要的你都已经给过我了。”
接着昏暗车厢里,有布料和座椅摩擦的声音。
“……”段青深失笑,“宝宝你不能在我开车的时候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