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碗药汤和一小碟糊糊一样的草绿色流体被端上来。
一个是喝的,一个外敷。
江醒说:“先喝药,不然不许喝酒。”
闻青轻受到胁迫,但知道很难反抗,于是乖乖喝药。
许兼深知她的秉性,给她开的药带了一点点甜,闻青轻抓药的时候,特意又往里面放了几颗糖丸,一面喝药,一面吃糖丸,因此也不觉得痛苦。
江醒把她的袖子拉开,给她上药,他微微垂首,指尖蘸药轻轻擦拭她手臂上的红疹。
闻青轻往前望,还能看见青年纤长的睫毛,如黑鸦的羽毛,上下扫落,半遮住清润漂亮的眼睛。
许久不见,太子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
闻青轻是一只很好哄的闻青轻,江醒给她上药,她决定原谅他。
她此时尚有一桩旧事,困惑她很久了,于是向江醒请教,问道:“我这些时日见到许神医,不知为何,总是很想亲近他。”
冷白的指尖按住闻青轻臂上细嫩的皮肤
,一不留神,往下压了压。
“呜……”闻青轻把手往回抽了抽,“疼。”
江醒垂着眼睫,当作刚刚无事发生,语气很淡:“或是因为陡然见到陌生人身上有几分熟悉的特征,因此觉得眼熟,但实则没什么特殊的,归根到底,不过是不清醒。”
江醒给她上完药,将她的袖子放下来,从一侧仆役手上接过干净的湿润帛布,平静地将手指擦拭干净,说:“轻轻,该清醒一些。”
这时,闻青轻也喝完了药,手上捧着的东西从药碗变成了酒盏,坐在案前,认真思索江醒的话,刚抿一口清酒,却想起喝过药根本不能再喝酒,悲从中来,不禁怆然。
江醒笑了笑,说:“适才不曾记起这一桩,实在对不住。”
闻青轻道:“殿下分明在哄我。”
江醒道:“这没有什么办法,你若实在不平,去府衙告我也可以。”
哪个府衙敢拿储君。
好坏的人。
闻青轻心中愤愤。
接下来几日,江醒一直不许她喝酒,也不许她吃鱼,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暮春景色如此灿烂旺盛,皆被糟蹋了,闻青轻郁闷了几日,一日清晨起来,身上红疹终于消下去,一抬眼,既见榻前小案上摆着一壶青梅酒,瞬间快乐起来,再推开门出去,又见海棠树下,案上摆了清蒸鲈鱼、杏仁酥酪和桂花糕。
闻青轻语气轻快,问道:“殿下在何处。”
仆役答:“在正堂。”
说完这句,他又补充,道:“许神医来了,正在为殿下诊病。”
闻青轻只觉得今天是个幸运的日子,许多好事都落在了今天,但又挂念着许兼能不能为殿下诊病,因而将青梅酒放下,先往正堂去。
小院不大,没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闻青轻推门进去,静室之中光影错落,二人对坐案前,许兼正在为江醒诊脉。
闻青轻不禁屏住呼吸,悄悄挪到许兼身侧,跪坐下来看他问诊,只怕打扰了他们,一句话也不敢说。
江醒早就习惯了有名医来看诊,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
许兼切完脉,闻青轻侧脸贴着小案,呼吸轻轻细细的,目光期待望着许兼,声音很小,问道:“许神医,可以治吗。”
江醒早已习惯了没有结果,但许兼毕竟是闻青轻千辛万苦请来的医师,轻抿唇角,道:“许神医刚刚说了,可以……”
许兼说:“我可以治。”
江醒怔住,不敢相信他话中的意思。
闻青轻眼眸清亮,眼睫上下扑闪,悬在心口的石头彻底落下来,虽然看见许兼的药方后便有了猜测,但听到许兼亲口承认,还是觉得惊喜。
闻青轻望着许兼,道:“我就知道许神医一定可以治。”
闻青轻又看江醒,弯起眉眼,声音轻轻的,说:“殿下,长命百岁。”
儿时祝愿落到今日,也不算辜负。
闻青轻揉了揉眼睛。
江醒拢在袖中的指节微微颤抖,直至闻青轻送许兼出去,手心冒出的汗水濡湿了衣袖,才恍然回神,只觉历经一场美梦,梦醒时望着日头,神魂尤游于天外,不敢回忆刚刚许兼说的话是真是假,只想起闻青轻趴在案上,声音轻轻软软,跟他说殿下长命百岁。
——
闻青轻听到许兼的话,一时什么都忘了,扯着许兼的衣裳问东问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