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也相信。
那个处处不好的青年,不会无缘无故的如此憎恨一个人。
这个被囚禁在此的人,必然曾经对荼九造成过刻骨铭心的伤害。
以至于他觉得干脆利落的杀了对方,竟然是一种恩赐。
……
装饰奢侈的宫殿内,一袭湖蓝衣衫的青年孤零零的坐在宽大的桌边,细瘦的腕子探出宽袖,执着挟了一片色泽红艳的羊肉。
韩忍刚迈进屋,就被满室的辛辣呛得咳了几声。
虽然爱吃的果脯一样,但这孩子在饮食上的口味,和阿妍差得实在有些多。
“韩先生又来了。”
荼九咽下软嫰鲜香的羊肉,神情平静,略带嘲讽:“你们君臣二人未免太闲了。”
整日往他这前朝废帝的居所跑,让人没个清净。
不过他最近心情不错,随口嘲讽了一句也就住了嘴,直接忽视了这不之客,自顾自的品尝着桌上的美味。
十年来,他每每入梦,不是腌臜不堪的往事,便是无能为力的幼时,夜夜在冷汗淋漓中惊醒,徒劳的睁着眼,从天黑熬到天亮。
可前几日,阿娘与弟弟陪了他许久。
也是从那天起,纠缠不休的噩梦再也没有出现过。
吃得好,睡得好,但有所需便立刻有人双手奉上,除了不能出门外,这日子与当皇帝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
可他本就不爱出门。
他厌恶那些人看向这张脸的目光,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无论是欣赏还是觊觎,统统都让他脾气暴躁,想挖了所有看到自己的眼睛。
钟应栩做的就很好,他看自己与看那些小兵并没什么不一样。
哦,或许多了几分厌恶。
但荼九又不在意,他便是想要世人厌他、恶他、趋避如水火,这样最好。
那些看守的小兵也很识趣,除了送餐基本不会进屋,进屋也跟个瞎子似的,只顾低头看着地面,一次都不敢抬头。
于是这几日他渐渐便想开了,他虽然厌恶被囚禁,但被当做禁脔豢养与成王败寇的圈禁还是不同的。
阿娘似乎也对他如今的模样很满意。
他垂着眼眸,怔怔的想,是啊,自己先前的模样,与那个先帝有什么两样,阿娘当然不喜欢了。
韩忍不在意他这点小孩子脾气,欣慰的道:“小九最近脾气好了许多,看来太医开的药颇有几分成效。”
哦,还有这个家伙。
荼九面无表情的放下筷子。
除了钟应栩外,另一个眼神格外不同的人。
温柔慈爱的让人想吐。
算了,吃不下去了。
“韩先生若是缺儿子。”
荼九淡淡的道:“外面多得是人,就不必到朕面前表现了。”
“还有,韩先生至今尚未封官。”
他嗤笑一声:“朕虽是废帝,也不是你一个贫民书生能擅自称呼的。”
什么小九,也是随便什么人能叫的?
韩忍权当听不见他嘲讽的语气,温和的目光落在任性的青年身上:“小九,你母亲的祭日要到了,你可想出宫祭拜一番。”
荼九怔了怔,目光从男人不知何时白了大半的髻上滑过,沉默许久,才低低的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