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铭跟周远走到了窗台,尤铭靠着栏杆,周远先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他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会怎么样?”
“你半人半鬼,不是人也不是鬼,还有江予安在你身边,你有想过你的未来吗?”
尤铭不太理解:“什么未来?”
周远转头看着他,眼底全是真诚,他说:“我不是你,不能为你拿主意,所以我只能把你可能面对的未来告诉你,至于怎么选择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尤铭点头,等着听周远要说什么。
周远的语气很平静:“要么,你就维持现在的模样,不老不死,直到消亡的那天到来,但谁也不知道那会是多久以后,可能是几年后,可能是十几年后,也可能是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后。”
“要么,你会老,变成白苍苍的老人,你无法行动,只能躺在床上,但你不会死。”
“后者比前者可怕。”周远说,“但最可怕的是,你的生命跟江予安绑在一起,只要他存在一天,你就存在一天。”
尤铭表现的很平静,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平静,好像他跟周远谈论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不相干的人,他听周远说完后问了一句:“还有吗?”
周远沉默了几秒:“没了。”
“我最开始,是因为不想死才和他结冥婚的。”尤铭很冷静的说,“我从生下来就没体会过健康是什么滋味,不能上体育课,隔三差五要去医院,严重的时候下不了床。”
“其实有时候我很自私,我明知道我的存在是对父母的拖累,如果我无私一些,再感恩一些,我就应该早点自行了断。”
“我爸妈可能会难过,但那时候他们还很年轻,难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他们还能再生育一个健康的孩子。”
尤铭看着不远处的树,小树依偎着大树,树枝随风摆动,尤铭的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
现在想想,那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尤铭说:“一开始我也很害怕,我知道他的存在,知道有鬼跟着我,但我不能拒绝,因为路是我自己选的,结冥婚也是我自己同意的,所以我得到了好处,也要承受坏处。”
周远看着尤铭,他的脸盲症好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好的。
尤铭脸上的表情很温柔,温柔的让周远觉得有些不现实。
真的有人跟鬼在一起,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尤铭转头看向室内,却现江予安已经不在室内了,估计是出去透气了吧。
尤铭笑了笑:“不过我运气很好。”
“你知道一个人在几十年的人生中遇到一个自己爱,又爱自己的人是件几率多小的事吗?”尤铭的眉头微挑,靠在护栏上,竟有一种叫人觉得惊心动魄的慵懒魅力。
“我爸和我妈吵得最凶的那几年,我问我妈为什么不离婚。”
“我妈说,除非她不爱了,她死心了,她才会离婚,只要她还对我爸有感情,就会竭尽全力去改变他,如果最后没有成功,她也不后悔,因为她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尤铭:“她还说,爱情是存在的,只是有些人运气好,遇到了,有些人运气不好,一辈子都遇不到。”
“我遇到了,所以我得珍惜。”尤铭对周远笑:“如果我因为畏惧未来,选择在现在退缩,那我算什么?”
周远沉默,他不太明白。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以后不会后悔吗?”
尤铭:“那就是以后的事了,人都是活在当下的。”
周远没有再多说话,他也知道他怎么说尤铭都听不进去,他一方面觉得尤铭考虑的不够多,一方面又隐约的羡慕尤铭的个性。
他是周家唯一的孙辈,一个家族的期望都落在他的肩上,他从没有叫苦叫累的机会,不能退缩,只能一直前走,否则他就是家族的罪人。
如果他像尤铭一样,别说是爱上一个鬼,哪怕是个活着的人,只要不符合家族的观念,他这辈子也休想带着爱人好好过日子。
如果他有兄弟,说不定还能放弃这个姓氏,一辈子不碰术法。
但他没有兄弟,这个姓氏不会放弃他,最后的结果一定不怎么好。
“我们先走了。”尤铭跟杨荣宝他们道别,“我明天会早点过来,要我给你们带早餐吗?”
杨荣宝很不客气地说:“我要一碗杂酱面,鸡丝海带汤,还有一笼小笼包和一碟咸菜。”
冯严也小声说:“我、我要豆浆和油条就行了。”
尤铭看向周远,周远朝尤铭露出一个笑容,他以为是尤铭没有想通,他现在才现,没有想通的人原来是自己,他说:“和杨荣宝一样。”
冯严羡慕道:“你们可真能吃啊。”
江予安在门外问:“走吗?”
尤铭关上房门,走到江予安身边,冲江予安笑:“走吧,累了一天了,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