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西城的集市还没有散,难得出来一会,萧舒婳还是喜欢这种烟火气的。她命马车停在一个僻静的深巷里,遮上了轻薄的面纱。
只不过她没想到巷子转出去会碰到一位不之客。
来人的身量实在是高,将她前面的光线都要一并挡了去。
萧舒婳的脸上既然蒙着面纱,便是不想与他人有过多交流,连最基本的寒暄都向省了去,试图装作并不认识,向旁边跨了一步想绕过薛昭。
薛昭不太理解,既然主子遮面,那为何身后的锦萄露着脸,这京中但凡有些眼色的,又谁人不识锦萄。薛昭跟着又将萧舒婳的路堵住,“公主何必匆忙,连招呼都不愿打。”
他们又没什么好交情,左右四下无人,有什么好客套的。“侯爷有事?”
薛昭假模假样向前躬身推手,“想必假以时日便能听见公主殿下与千丘国大皇子的好事了吧。”
“侯爷这讲得是哪里话,安平可听不懂。”
“公主与大皇子两位佳人成双结对,亲密无间,何人不知?京中可四处盛传二位的佳话。”
“既然侯爷是道听途说,还是谨慎些说话为好。”
“耳听自然为虚,倘若是在下亲眼所见呢?”
萧舒婳不解,就今天为止,她与北堂武相聚不过寥寥几次,并未频繁地抛头露面,单独的相处场合也只有寥寥游湖泛舟和听戏而已,哪里能传出谣言。
“分明未观全貌,侯爷的结论下得倒是早。”
“那大皇子府上还有两位贵妾,届时殿下到了平川,也能有事情做。”
平川是千丘国的王都,只不过与北堂武的相处中,很少会提及。“平川之事与我何干?我乃大玄帝国嫡公主,如何能嫁到平川。”
“大皇子的样貌与才学都是个中翘楚,若是细致入微的关怀与海誓山盟,公主就此为之动心也并无不可。”
薛昭的假设让萧舒婳心生不满,“那既然侯爷都如此了解,不如亲自嫁给千丘国的大皇子好了。”
“?”薛昭被她问的一愣,就着这一会愣神的空档,萧舒婳便绕了过去。
“侯爷还是把盯着本公主的时间,放在太子身上,免得他为情所伤,为情所困。”萧铭远此时的软肋太过明显了,只要在诡英身上大做文章,萧铭远就能失去理智,没有什么火坑是他不能跳进去的。
“想必我曾说过,别再在诡英身上做无用功吧。”
“侯爷目光放长远些,想要对诡英不利的人有不老少,又何需本公主费心。”没有不透风的墙,萧铭远无法将诡英永久的藏匿。萧舒婳光是看他们内斗,就觉得已经足够精彩了。
话不投机,薛昭的每一次出现都能恰到好处地败坏她的兴致。萧舒婳不想再过多纠缠。
翌日清晨便传来了一个消息,鑫月轩的名伶丹娘在房中自缢。
而丹娘便是萧舒婳昨天三言两语从潘沅手中解救下来的女子。
“潘家四少竟也能将人逼到这个份上。”锦萄叹了口气,“实在是个可怜人。”
萧舒婳内心没什么波澜,不咸不淡得应了一句,“这世上可怜之人众多,你哀叹不完。”
锦萄愣了愣,低头认错,“是奴婢失言。”
萧舒婳侧头看了一眼锦萄,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看书。这本厚厚的医书,她反反复复断断续续钻研了月余,只觉得看了后面忘了前面,许多内容迷迷糊糊,她的困惑依旧没有得到解答,她的耐心都快耗光了,如今看来,这线索甚至还没摸到开头。
潘沅听到这个消息则是火赶到了鑫月轩。他在丹娘身上花了不少钱,就算是昨天生了冲突,想着只要丹娘认个错,以后乖乖听话,他也没想着要了她的命。最重要的是他不信丹娘能有自缢的勇气。
等潘沅赶到时,远远就能听见有几个人围着哭,中间已被盖上了白布。其中一个老嬷子哭的最凶,“丹娘你想不开啊!”而零零散散有些人在远处看着。
小二看见来人,本想上前说,今日不营业,却看见的是潘沅,于是脖子一缩,躲得远远的。
鑫月轩的老板亲自迎了过去,“潘少,丹娘这妮子气性实在是大,也是我、我们鑫月轩没教好,佳人已逝,您少怪罪。”
“你们别不是在诳我,然后做一些偷天换日暗度陈仓的勾当。”潘沅不信。
老板摇摇头,“四少不信那便亲自看看,只是小心别被冲撞了。”
潘沅令身边的小厮去扯掉盖在丹娘身上的白布。只是丹娘的死相并不好看,脖子上的勒痕触目惊心,潘沅只是潦草地远远望了一眼,便转过身去。
潘沅的此番动作,引起了鑫月轩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不满,但众人也只敢是小声的议论。
老板适时地走了过去询问道,“四少?”
潘沅在心中骂了许多遍晦气,“你们自己处理吧。”
鑫月轩要歇业休整一天,这事自然也能传到驿站中北堂武的耳中,“有些荒唐。”这是北堂武的评价。
他本想看着萧舒婳能与潘沅起些冲突,不失为一场好戏,可惜一夜之后,这个矛盾点自杀了,有几分无趣。
鑫月轩给丹娘简单下葬,无人声张,无人在意,也许过了今日,鑫月轩外再也无人提及此人,等再过几日,连鑫月轩之人都会逐渐遗忘。台上新旧交替,丹娘的位置很快就会有别人顶上,而金主的宠爱,也会普及给更多的人。潘沅也不会觉得丹娘的死与自己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