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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吐露心声（第1页）

一夜无眠，草草吃完早饭后，杨泳便来到厂区门卫室，他可不想因迟到被谢婉婷责怪。这位千金大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点大，你说她刁蛮任性吧，有时候还挺讲理的，你说她知书达理嘛，有时候却一意孤行。在与她相处的过程中，似乎杨泳一直掌握着主动，但又似乎是谢婉婷有意而为之。两人的关系看似单纯，却又复杂，杨泳明明想靠近，但却由于身份和条件的差距产生自卑而选择逃避，但每每退后两步却又不舍得走出第三步，毕竟他是真舍不得。所以他选择奋斗，选择疯狂，选择以一种近乎极端的方式让自己快速成长，从认识谢婉婷的第一天起，他便毅然决定跳出象牙塔的舒适圈。学业上，他攻读两个毫不相关的专业，每个学期要修满三十多门课程，他不喊累，他知道自己涉足的领域越多，未来的前景将越宽广。课堂外，他可以完成多项兼职工作，从学生家教到餐厅服务生，从整理图书馆到街头发传单；他倒卖过毕业学长的废弃物，倒卖过校园街头的各色小物件，倒卖过盗版磁带、盗版光碟甚至山寨电子产品；他走进市井，走过街巷，接触过社会最底层，成为过社会最底层，在最真实、最原始的社会中摸爬滚打；他学会了与各色人群的相处，他学会了容忍各种人物的嘲讽和冷眼，也学会了对身边阿谀奉承人的一笑置之，他学会了阴险狡诈，也学会了宽容大度；他把自己丢进染缸，任自己被染成五颜六色，他把自己摆上打磨机，任自己的棱角被一寸寸磨平。两年来，他放下了自尊，放下了作为最高学府优等生的骄傲，他收起那份永不安分的狂野，只为让自己强大，只为让自己走向社会时能先人一步、两步，甚至三四步。因为他没时间，他等不起，她也等不起，为了能尽快缩小与谢婉婷的差距，他选择了透支自己的青春，选择在可以放手去爱的年纪把那份悸动深埋在心里。

收拾好杂乱的心，杨泳站在大门口朝两边张望，清晨的街道空空如也，偶有一阵微风拂过，扫下两片落叶，算是证明这条街还活着；夏蝉慵懒地躲在树枝上，纵使阳光已找寻到它的踪迹也不愿发出一点声响。杨泳回到门卫室拿出一根烟递给大爷，刚准备上前搭讪，耳边便传来一阵轰鸣，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大门口。这是一辆红色的Type-R，杨泳认识这是谢婉婷的车，便走出门卫室，把车引进厂区。

停好车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婷婷站在车边，一张清丽白皙的脸庞上略带着羞涩的红晕，明澈的眼眸中闪着丝丝微波，只见她抿着小嘴，笑盈盈地望向杨泳，一身藕色纱裙在朝阳的映照下微微闪着金色的光芒，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向背心，被一根银色的丝带轻轻挽住。杨泳看呆了，平日里那个连逛街都喜欢穿着一身运动装的谢婉婷今天居然如此美艳，反观自己，白色T恤，黑短裤，踩着一双运动鞋，与其相比实在是云泥之别。

(）;(）　　见杨泳愣在原地，谢婉婷便大声招呼他过去，杨泳这才回过神，赶紧小跑两步来到她身边，刚近身谢婉婷便一只手绕进杨泳的臂弯，另一只手锁住他的小臂说道：“本姑娘今天难得有空来视察你的工作，你就这么欢迎我的？”

“我……”

“我什么我，先带我去吃饭，我早上起来便往你这赶，都还没来得及吃饭。”说罢便拉着杨泳往厂区内走。

杨泳便这样半拉半带地与谢婉婷走在厂区内，所过之地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食堂里两人挑了个角落对向而坐。“怎么样？在这还习惯吗？”谢婉婷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掰下一角馒头送进嘴里。

“这有什么不习惯的，食堂伙食虽不如咱学校，但也蛮合口味的。”

“我不是说食堂，你怎么只知道吃。”

“在商言商，在食堂不谈吃的谈什么？”

“比如工作啊，生活啊！”

“这些昨天不是在电话里面都聊了吗？我都好着呢！”

“你瘦了。”

“怎么可能，我才来几天。”杨泳没敢看谢婉婷，只顾埋头吃着。

“是不是没休息好？”

“没，睡得香着呢！”

“别太为难自己，别太勉强自己。”

“我没有啊！”杨泳抬头看向谢婉婷，想了一会说道：“你是说我那个改革项目吧！虽然有点棘手，但我也没什么压力，毕竟我们主管才是主导者，我做好助理的工作就行了，我有什么好操心的。”说完继续埋头啃起了馒头。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事。”

“啊？还有什么事？”

“装。”

“真不知道！”

“你是不是喜欢我？”

听到谢婉婷如此直白的问话，杨泳一不留神把刚啃下的一口馒头直接咽了下去，馒头卡在喉咙口，把杨泳噎得脸色通红，他忙端起桌上的稀饭猛喝了一口，可没等稀饭入嘴，立刻被烫得吐了出来。见杨泳如此窘态，谢婉婷“噗嗤”一笑：“你至于吗？一句话把你慌成这样！”

“失误，失误。”杨泳一边用纸巾擦拭着身上的粥渍，一边为自己解释。

“什么失误啊！我在问你话呢！你还没回答我。”看见杨泳手忙脚乱，谢婉婷知道他是在故意掩饰，所以静静坐在凳子上，看着杨泳拙劣的表演。可杨泳似乎没听到谢婉婷的问话，只顾收拾桌上的残渍。

“你还是拒绝回答，还是不愿面对这个问题，是吗？”

“我……”杨泳欲言又止。

“跟我来。”说罢，谢婉婷起身向门外走去，杨泳见谢婉婷离开，只能跟着，他一边走，一边用手按摩着胸口，那一直噎在嘴里的馒头让他此刻本已慌乱的心更加堵得慌。

(）;(）　　来到食堂门口，谢婉婷停下脚步，突然转身抱住杨泳的腰哭诉道：“我们认识快三年了，我就像个假小子一样跟在你身边疯了三年。跟着你我学会了打篮球，学会了放手骑自行车，学会了像野丫头一样在山上疯跑，学会了走街串巷跟商贩讨价还价，但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你知道吗？我从小接受的教育都不允许我做这些事，但我做了，我确确实实做了，为什么？你明白吗？你懂吗？我愿意跟在你身边这么些年你难道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难道让你开口真的就这么难吗？”谢婉婷说着，情绪逐渐激动起来，泪水已经止不住地流淌下来，殊不知此时四周围的目光已经齐刷刷看向了自己。

杨泳被谢婉婷这么一抱，顿感手足无措，再听她如此哭诉，知道她定是受了委屈，而这个委屈一半来自自己，一半也许来自外界，想到这里，杨泳把手按到谢婉婷的背上，将她拥入怀中，就在食堂的门口，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拥入怀中。这一刻，他已忘却世俗的目光，他已抛开尘世的烦恼，他只想用自己尚未成熟的怀抱去温暖这颗受伤的心，去治愈那久未愈合的伤口。终于，他埋下头，贴近她耳边说出了憋在心里三年的那句话：“我爱你。”此时，杨泳仿佛听到自己内心的声响，一根巨大的锁链已然崩裂，那是一种解脱，一种挣脱枷锁重获新生的解脱；那是一种释放，一种让他畅快无比不吐不快的释然。他冲破了自卑、冲破了恐惧，冲破了犹豫，他不再患得患失，他不再畏首畏尾，他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什么门当户对，什么不相匹配，都见鬼去吧！压抑太久的两颗心在晨风中交织着、缠绕着、融合着，他们从相识到相知到相恋，经历了太多的苦楚，太多的酸涩，而就在此时已瞬间化为乌有，化为泡沫，化为两行温热的泪水，流淌在谢婉婷的脸颊。

感觉到谢婉婷在自己的怀中抽泣，杨泳轻轻松开了手臂。

“别动，再抱一会。”谢婉婷感觉到杨泳松开的手，把他抱得更紧了。

可杨泳此时已经被勒得快喘不过气来，加上之前那块一直卡在喉咙口的馒头，只见他此刻脸涨得通红，脖子上、脑门上已经青筋暴起。突然，杨泳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滚，两眼一翻，一股酸意涌入口腔，“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直接喷在谢婉婷的背上。正在甜蜜中的谢婉婷顿感背上一热，反手摸去，背上一片黏黏答答的东西，恶心得她惊声尖叫：“杨泳！你太过分了！”说着，头也不回地跑了，只留下晕晕乎乎的杨泳愣在原地，双手还作着拥抱的姿势。地上，那半块完整的馒头正晃晃悠悠地翻滚着，仿佛在嘲笑这对欢喜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