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蛋面色阴沉,桑铃算得上他师傅,他对几位教导他们修行的仙师向来敬重,这是第一次站在仙师的对立面。
“你想干什么,欺师灭祖吗?!”
桑铃在短暂的怔愣后,怒火更加旺盛,她打几个凡人出气,竟然有人跳出来阻止她,还是名义上的弟子。
旷越来劝,毕竟他们在村子里生活多年,与村民们已经相熟,而且还时常接受村民们衣食方面的供奉。
“区区一些凡间食物,本小姐才看不上,要不是……要不是……”
桑铃双目赤红,恨到极点,那些村民在她眼中如同猪狗,她却被逼与这些人生活这么多年。
何止纡尊降贵,简直奇耻大辱!
村民们本就因为桑铃怒吓得瑟缩不敢动,耳中听到她各种贬低污辱的话,把头垂得更低。
尤其听到桑铃之所以闹这样一场,不过是头上多了根白,他们先是茫然、错愕,面上闪过各种复杂情绪,然后慢慢变得面无表情。
“又在闹什么?”胥游站在外围,没有上前跟着一起劝,这些年,实在是给桑铃收拾烂摊子收拾累了。
人家有自己的师兄在,没必要他这个外人出头。
说到师兄……胥游扭头望向另一旁的看戏二人组。
路行雪虽然没有拜入雪月宗,但真要论起来,路行雪是该叫他一声“师兄”的。
胥游犹豫了下,向路行雪走近两步开口道:“十几年了,外边还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如何通关这次的试炼,你……有什么头绪吗?”
路行雪没看他,眼睛依旧盯着那边……虽说是看热闹,但他眼里并没有什么愉悦之色,好像闲着也是闲着,于是随便看看,跟看花看草也没甚区别。
“国秘境是你师尊的,不该你更了解吗?”路行雪淡淡道。
胥游默然片刻,微微垂下头,低声道:“师尊……跟我相处的时间不算多,教导我更多的是鱼容师伯。”
路行雪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
胥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语气显得有些低落,继续说道:“师尊是真正的天才,但就是因为太天才了,别人很难能理解他的想法,甚至有时候都听不懂他的话,能跟师尊聊上几句的,也就只有鱼容师伯了。”
“后来……鱼容师伯离开雪月宗,师尊变得沉默起来,很少再跟人说话,经常去藏书阁一待就是好几天。”
“师尊年少的时候,很喜欢去凡人村落,伪装成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跟凡人喝酒聊天,甚至一起劳作,后来不怎么去了,大家以为他厌倦了这样的游戏。”
“有一次师尊坐在井边喝酒赏月,喝完后说了一段话。”
胥游顿了顿,脸上浮现追忆悲伤之色,他抬头望向天空,好像回到那个侍立在师尊身侧,看师尊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夜晚。
“青蛙一生不曾跳出井,那它的天便一直只有井口那般大,何尝不是种幸福。”
“可若它注定只能一辈子待在井底,却有飞来的鸟儿跟它诉说外面天空广阔,那将是何等的悲哀。”
“那晚之后不久,师尊开辟了自己的秘境。”
胥游缓缓移动视线,望向那些神情麻木的村民,眼中有困惑不解,又有一丝怔然,就好像寻觅许久,答案即将在眼前揭晓,他按在门上的那只手,却有些推不下去。
闹剧最后不了了之,桑铃当然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受到惊吓被她打骂过的村民也不需要抚慰,更不可能道歉。
而牛蛋也不可能为了这点事与仙门弟子撕破脸,哪怕桑铃污辱的是他的乡亲父老。
只是裂缝早已存在,且随着时间而悄然扩大。
旷越等人是仙师,但毕竟只到炼气期,没有飞天遁地之能,与凡人存在差距,却也不是隔着天堑让人连面对勇气都没有的地步。
牛蛋几个踏入修行之路的孩子,现在已经长大,也拥有了仙家手段,但他们并没有因此变得多开心,反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不管是胥游还是旷越,都是正统仙门出身,拜师之前,也是要么出生于富贵修仙世家,又或者像桑铃这样的修二代;而牛蛋这些孩子,不过是他们被迫待在这个地方,随手捡来教导打花时间的罢了。
比出身,比不过仙门正统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