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还是点头,不言不语。
两个小小的身影一前一后地在雪地里走着,两串脚印紧紧地挨在一起。镇北王府里没什么可逛的,楚明彦每年都要变着法子倒腾出点军费来,府里最值钱的恐怕是楚识夏的剑。
最后两人干脆爬到屋脊上坐着,黑龙般蔓延出去的屋脊上洒着清亮的月光,雪色明澈。云中郡有宵禁,入夜后无人在外行走,长街上零星的几盏灯笼亮着。
“沉舟,你去过帝都吗?”楚识夏绞尽脑汁,最后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沉舟没回答去过,也不说没去过,他只是打着手语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同样牛头不对马嘴。
沉舟和楚识夏之间就是有这样的默契,他总能从楚识夏遮遮掩掩的只言片语里洞穿她的本意。
楚识夏心下温软之余,有些疑惑,“你怎么不说话?”
沉舟垂下眼睫,不回答。
“你嗓子怎么了,”楚识夏一下子就蹦起来了,“是受了风寒还是出不了声了?”
楚识夏这一嗓子把半个王府里的暗卫都叫醒了,连带着守夜的侍女都惊魂未定。
三更半夜的,还是闹得鸡飞狗跳。
——
镇北王府里那个影子一样的小公子哑了,这不是件大事。如果不是楚识夏闹得不可开交,府里根本没几个人能想起他。
不由得楚识夏不心惊,沉舟刚来王府的时候就是个小瞎子小哑巴,也就耳朵好使。
师父说他体内余毒未清,五感不全。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沉舟时而听不见,时而尝不出味道,时而看不见。楚识夏那个缺德的师父最喜欢拿黄连喂他,沉舟也不拒绝,老老实实地咀嚼。
“不是余毒。”沉舟打着手语说。
“那你怎么突然不能说话了?”楚识夏心急如焚,偏偏大夫也说他没有大碍。
前世并没有这么一桩,楚识夏担心沉舟之余,也忧心会不会出现自己意料之外的变故。
“我不能说话,你就不带我去帝都了?”沉舟反问。
楚识夏讷讷的,“当然不会。”
“那就行。”沉舟一脸不在意,手指翻飞,“我已经习惯了,反正平时也说不了几个字。”
“你简直”楚识夏哭笑不得,旋即沉默下来。
良久,她才问道,“沉舟,帝都不是个好地方。你真的要跟我去?”
“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都和你去。”
——
次日,清晨。
帝都前来送贺礼的使者是摄政王心腹,一个年轻的白面书生,看人时总是将半张笑脸掩在折扇后,一双眼睛弯起。
“云中苦寒,梁先生多担待。”楚明彦昨晚被妹妹气得没睡好,脸色白得几乎透明,但礼数仍是滴水不漏。
“殿下言重了。”梁先生也很谦卑,“实在是朝中催得急,否则我也不愿在临近佳节的时候来做这讨人嫌的差事。”
“我明白。”楚明彦云淡风轻地说,“我那弟弟顽劣不堪,正好送去帝都好好教养,还望梁先生多多关照。”
“殿下客气了,二公子人中龙凤,不是我这样粗鄙的人能够教养的。镇北王府地灵人杰,二公子在帝都亦是为朝廷效力,楚家居功至伟啊!”
楚明彦在心里冷笑一声,什么居功至伟,功高震主倒是真的。
否则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功夫把人接去帝都,而不是配一个皇族贵女来云中监视?楚家的人,配谁家的女儿,谁家的儿郎,把持朝政的人都不会放心。
还不等楚明彦跟他虚与委蛇,一阵烈马的嘶鸣声传来。
“什么声音?”楚明彦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