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令自己清醒過來,我任由他將我抱回到臥室,放在床上。
能夠將我從沙發抱回臥室,時至今日,我無法再說服自己,眼前的仍是幻影。
溫熱的手掌覆蓋在我的眼眸之上,仇郁清的聲音很輕:「睡覺。」
他叫我睡覺。
那他打算做什麼呢?
並沒有提出任何意義,依他所言,我就那樣輕輕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我能感受到仇郁清的視線正如羽毛一般,輕輕覆蓋在我的身上。
他看著我。
他僅僅只是看著我。
他的手掌向上,撫住我的額頭,令我的髮絲向兩邊撇去。
我的五官曝露在他的視線下,就那樣,不知過了多久,我才遲遲地感覺到,他的鼻息愈來愈近。
蜻蜓點水那般,仇郁清在我的唇上留下一吻。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出我並未睡著,我只是感受著他的氣息,判斷他仍舊坐在我床邊而已。
又過去多長時間了?
十分鐘?半小時?又或許是一小時,反正直到很久之後我才感覺到,緩慢地,他站起身來。
身為「幻影」,他並沒有直接消失,而似乎是選擇了一個更加物理的方式,起身準備離去。
在他關上房門的一瞬間,我睜開眼睛,猛地坐了起來。
心臟開始瘋狂跳動,我為自己準備即將驗證的事情,感到無比緊張。
耳朵貼在門上,一聲悶響,那是離開這套兩居室,去往別處的聲音。
慌亂地穿上鞋子,再顧不上自己的形象,打開臥室的門,疾步走到玄關處,仇郁清專用的大碼拖鞋正放在原地,一時間我難以呼吸,估摸著遠去的仇郁清大概已經聽不到開門聲後,我打開房門探出頭去。
還未走遠,仇郁清的皮鞋踩在空蕩蕩的樓道里,遠遠地,發出富於節奏的聲音。
來自樓下,或許僅僅只是他的司機前來接他了而已,他有我家的鑰匙,下班後他順道過來看看我,或許是這樣。
忐忑而又心懷希望,踩著我的棉拖鞋,我追了出去。
棉拖鞋的聲音不算刺耳,起碼是不比皮鞋的聲音明顯的,仇郁清還沒有走遠,我在單元門口,望見了他身著風衣的身影。
沒有司機,沒有任何人來接他,他只是……走進了另一個單元樓而已。
位於我家對面,窗戶對著窗戶,不遠的距離。
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停止流動,天知道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跟著仇郁清的腳步一起進入到了那棟單元樓內里,我們小區並不算高檔,只要能入內便沒有門禁,我住在四樓,認為這個高度還算適宜,先前租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撿了個大便宜,甚至還為此沾沾自喜了好長一段時間。
而跟隨著仇郁清的步伐,走過一樓二樓三樓,我發現他的腳步似乎也停滯在了四樓的高度,頓在門前,我發現他並沒有第一時間拿鑰匙走進去,而是在我因不欲被他發現而略略停駐腳步的時候,才聽見他緩慢將鑰匙插進孔中的聲音。
他走了進去,但我卻遲遲沒有聽見關門的聲響,門好像……只是被仇郁清輕輕掩住了而已。
手腳冰涼但是頭腦發熱,理智告訴我這是一個圈套,一個再明顯不過的圈套,它就等著我犯傻,自己悶頭一下子跳進去。
然而此刻的我卻已經不能再回頭了,緩步走到四樓,來到那唯一被掩住的房門門口,我的手觸碰在了冰冷的門把上,只輕輕一拉,內里的景象便一覽無餘。
同樣的兩居室,內部的構造同我租的那套相差無幾,我沒有看見仇郁清,我只是覺得荒涼,覺得冷……因為這個地方客廳內部空空蕩蕩,壓根沒有哪怕最基本的家具,就像是一個等待著租客的空房間,只有臥室門縫處泄出的微光,卻暴露了內里並非空無一人的事實。
輕輕關上門,看著眼前的景色,我仿佛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發現次臥的門正開著,夜色中,月光將屋內的景色略微照亮,我發現內里似乎被仇郁清布置成了專門的衣帽間,各式各樣漂亮的西服潮牌以及高定被整整齊齊地掛在簡易的撐衣架上,當然,還有最常見的睡衣,有好幾款都令我感到熟悉,都是仇郁清曾經穿過的類型。
熨斗被掛在一邊,梳妝檯上的各式護膚品分門別類,漂亮的小瓶子們在夜色中折射出的碎光令人想到星星。
地上也一塵不染,仇郁清平時不是會自己打理這些雜事的,看來這個地方平時他不在的時候,會有人時常進出整理。
轉頭,便能看見主臥了。
印象中,這間臥室窗戶開在我家正對面,是那種稍一瞟眼就能望見我家中景致的類型。
門沒鎖,也是掩著的。
心跳得越來越快,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分明僅僅只是一個伸手的距離,而我卻好像耗費了近半生的力氣。
「吱呀——」門被打開,在淡藍色熒幕光的暈染下,我看見了仇郁清修長的背影,此刻他坐在款式簡樸的黑色電競椅上,背對著我,我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這個房間,布滿了的監視屏幕,平平無奇的室內景致是其中的內容,它們仿佛全年無休一般地堅持不懈持續運營,牆壁上貼著奇奇怪怪的照片,窗戶處放著一台精緻的遠程望遠鏡。
視線略微有些模糊,「仇……」我本能地想要叫出仇郁清的名字,但略微睜大雙眼之時,我卻陡然間看清了照片的拍攝主體,以及監視器內部,那無比熟悉的,我每日都生活在內的房間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