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丝炒到刚断生还保留脆的口感,萝卜和洋葱则是讲究一个入味和绵软,包进年糕皮里,年糕软糯,土豆脆爽,萝卜多汁,洋葱甘甜,再往里浇上一勺池妈秘制炖肉的汤,口感口味全兼顾到,一口下去魂都香掉半缕。
其实庆城也不是嵌糕的发源地,只是池妈喜欢吃,就经常做,让池清霁也连带着喜欢上了。
但庆城比麓城稍好一点,还能找得到会做的早点铺子,以前池妈自己懒得做的时候,就会指使老池起个大早跑去买。
那家店他们吃了好多年,离他们家不远,但离陆鸿祯这儿颇有距离。
池清霁昨晚特地查好了地图,看着那弯来绕去的车程,怕去晚了人家卖完,特地设了个五点半的闹钟,背了个小包兴冲冲地往那赶。
店在小巷子里,出租车开不进去,池清霁就在巷口下了车,小跑带小跳地往里奔,远远地便看见了蒸笼周围飘散开的烟火气。
她马不停蹄,等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铺子已经早就重新改装过,整个改头换面,从招牌到门口的蒸笼都换了个遍,脱离了原来的木制藤编,通体散发着金属独有的干净而冰冷的光泽。
“嵌糕?哎呀……那个我们早就已经没做了,太耗时间了,不好意思哦小姑娘。”
“那您知道还有哪里有卖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哎,不好意思。”
池清霁拎着几个包子两袋豆浆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胸腔中弥漫着的情绪与其说是失望,倒不如说是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委屈。
这个城市每一天都在发生新的变化,变成和她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样子。
他们一家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稀薄,到现在就连以前熟悉的味道也再也无迹可寻。
庆城,这里有一千万的常住人口,组成无数个家庭——
却再也没有属于她的家了。
回到陆鸿祯家,池清霁把包子和豆浆给了陆鸿祯夫妻俩,说了一声“我吃过了”就回到了陌生的房间里。
其实这些年池清霁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一直阻止自己有那种过于矫情的想法,但期盼了两三个月的嵌糕落空,确实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单。
她终于明白有一种乡愁,就长在舌尖上。
有那个味道的地方,才是故乡。
我挺好的(三)
池清霁在床上躺了一上午,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响的时候,她总算从那种矫情的情绪里挣脱出来,决定不和自己较劲,大人有大量地暂时和庆城这座薄情的城市和解。
但和解归和解,池清霁也不打算憋着。
她立刻掏出手机,怒发一条朋友圈:嵌糕啊啊啊啊啊!就非要逼我去一趟台州是吧!
发完没过两秒,朋友圈就被墩子点了个赞。
她再一刷新,墩子的评论也出来了:原来这俩字是这么写的啊!
小黑立刻在底下跟风:清明节,吃什么嵌糕,要吃饺子!
刘姐过了一会也回了一句:韭菜鸡蛋馅的
甚至刘佳佳也来了:小池姐姐我想你了qaq
池清霁挨个儿回复完,感觉一大早的郁闷总算一扫而空。
现在她只后悔今早没有多带俩包子回来给自己当屯粮,此刻只能可怜巴巴地跑厨房去当哈巴狗:“嫂子,饭好了吗?”
次日清晨,池清霁坐着陆鸿祯的车,跟着他一块儿前往郊区的陵园。
虽然她在老池死后就不喜欢庆城这座城市了,但说老实话,除了庆城,她也不知道应该把老池葬在哪里。
“虽然我也来了这么多年了,但是每次来还是觉得还是钱不会走错路啊……真漂亮,跟个公园似的。”
陆鸿祯车开到陵园停车场便下了车,池清霁推开车门,哪怕再不情愿,面对这漫山遍野的梨花,错落有致的亭台围栏,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当年因为她和池妈逃得狼狈,很多事情包括卖房都只能想着之后回庆城了再处理,后来宋持风找到她,很自然地就把这些事情揽了过去,也确实办得无比妥帖。
父亲下葬在了庆城最美的陵园,小独栋也卖了个不错的价格,把她在庆城的后顾之忧都解决了。
这座陵园很美,也很贵,池清霁第一年来给老池扫墓的时候,因为这里地方太大迷了路,误打误撞摸销售中心去了。
当时销售中心的小姐姐很热情地给了她一份地图,地图是销售用的,自然带有标价,区域好坏价格也有所不同。
池清霁当时大致扫了一眼所有区域的价格,就默默在心里决定以后还是随便死哪个犄角旮旯算了。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她来到这也再不会迷路,跟陆鸿祯两个人轻车熟路地到了夫妻俩的墓碑前,放上了一束妈妈生前最喜欢的马蹄莲。
这里定期有人除草打扫,池清霁来了都不知道还能为爸妈干点什么好,陆鸿祯唠叨了一大堆,说什么“池老师现在中国有团队参加进人类完整基因组测序项目组了”、“庆大也成立了生物科学研究所,你要在就好了”云云。
池清霁木木地站在旁边,看着父母微笑着的黑白照片,想到陆鸿祯念叨完,都没想出应该说点什么好。
她的当下,确实乏善可陈,没有光芒万丈,也没有前途无量。
以至于干巴巴地憋了半天,到最后只憋出一个傻笑:
“我挺好的,你们放心吧。”
慰藉
毕竟清明节,陆鸿祯能抽出两个小时时间来接送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回到庆城市区,把池清霁放回家门口就又得开着车赶去老丈人家接媳妇儿去,一溜烟儿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