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深人静,除却巡夜之人,多数仆从都睡下了。凌君莫熟门熟路的潜入西院,放眼望去,西院的屋子没有几间亮着。
他绕过前方骆非霜夫妻的屋子,来到骆非寒那间,点倒了守门的仆从,迟疑着顿住脚步:
“阿紫与非寒是一同回来的,她现在会住在哪儿?”
脑中浮起这个念头之后,下意识的回想起之前衣紫怨恨的目光。这些天他已经明白了阿紫仇视他的原因,正是因此,更不愿意面对她。
当日他不曾向骆非寒解释清楚那天发生的事情,也不知后来阿紫是否说明……凌君莫叹了口气,侧耳听了听屋中的声音。
屋中听起来只有一人,呼吸绵长而虚弱。这般轻缓的呼吸——当真受了很重的伤么?凌君莫心中微揪,未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跟着又松了口气。他一面自嘲着自己的心态,一面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
才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药香,夹杂着些许淡薄的血腥味。他听出床上之人尚未清醒,悄悄靠近,而后伸手撩开了床帘。
原以为会看见一脸苍白的骆非寒,却没想到床上那人面色异常的潮红,印堂处隐隐透着青紫,似是充血之相。他的呼吸虽然轻缓,眉头却是紧皱,显然睡的很不踏实,
这不像是受伤啊!
心中讶异,凌君莫思虑片刻,手指轻轻搭上他的手腕。他并不担心此举会惊醒床上那人。以他的武功,自己一进门他就应当有所察觉,然而直到现在还无反应,显然已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应。
脉象才一入手,凌君莫心中便是一跳:这脉象未免太过澎湃了!怎么看都不像是重伤之人应有——那么,不是受伤,是中毒?
他与骆非寒一样,医学之道不过是微有涉猎。凌君莫听不出具体症状,也只能判断个大概。不过,能让无影楼的人都解不开的毒,显然不是凡品——
想必非霜大哥已经请了天医谷的人前来吧?但是为什么丝毫不见成效?
思绪翻转之际,耳边由细到粗渐渐传来咬牙切齿的呻吟声,凌君莫惊了一惊,跳起身望向床上,顿时大骇:
方才还算平静的骆非寒此时竟满头大汗,面色紫胀,显然正受着剧烈的煎熬!
顾不得是否会被发现,凌君莫急忙伸手握住他的手,另一手按住他肩膀,低声唤道:“非寒?非寒?你怎么样?”
也许真是呼喊声起了作用,骆非寒忽然睁开眼,失焦的眸子对上他,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君……莫……?”
“是我!”凌君莫大喜,倾身上前道,“你醒了?感觉如何?”
然而骆非寒只是看着他,神色茫然,明显尚未清醒。下一刻忽然低吼一声,抱着头狂烈的撞击墙壁。
“你做甚么!”凌君莫大惊,急忙伸手垫住他的头,“别乱来!非寒,你哪里难受?告诉我!”
骆非寒状若未闻,只癫狂了一般挣扎,凌君莫无奈之下只能死死抱住他,以免他胡乱挣动。骆非寒虽然内力深厚,癫狂之下却全无用处,只使了蛮力胡乱冲撞。
挣扎半天未果,骆非寒忽然一口咬上凌君莫的颈子,凌君莫只觉颈间剧痛,急忙咬紧牙关,也不运功震开他,只是更加了一把力气。
床上空间甚是狭小,一番折腾下来,凌君莫已是大汗淋漓。他用尽力气压制着怀中之人蛮横的冲撞,呼吸之间忽然一僵——
好重的血腥味!
目光在黑暗中看到那人身上隐约透着暗色的绷带,凌君莫眉头紧皱,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继续压制?很明显骆非寒身上有伤,并且已经挣裂开来;不压制?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自残。
咬牙伸手欲点其穴道,又顾虑到此时不明的情形不敢胡乱动手。凌君莫思虑片刻,在他肩井穴与环跳穴各自推了两下,勉强卸去他的力道,这才松了口气,半俯下身大口呼吸。
肩膀与脖颈之间被咬之处阵阵刺痛,他伸手抹了一把,潮湿的感觉,伤口并不深。他望向行凶之人,不由自主的叹气。
骆非寒此时半睁着眼,眼中却全无神采,透着痛苦的野性与暴虐——这不是他认识的骆非寒,更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想起平日里这个人飞扬肆意的神情,微有洁癖又高傲的性子,对比此时,几近天壤之别。
凌君莫心口浮现起熟悉的窒闷,他轻叹口气,扯了一旁挂在架子上的布巾替他擦拭脸上的汗水。目光转向桌面,那里有放好的绷带与药物。他上前嗅了嗅那药,知道是天医谷秘制的疗伤药膏,立刻与绷带一起取来,回到床边。
小心翼翼的褪去骆非寒身上湿透的里衣,黑一团白一团的“花纹”昭示着伤处的破损。他用剪刀减去缠的混乱的绷带,将可见的伤处尽数涂上药膏,然后一一绑好。
顾虑到先前骆非寒的举动,他将绷带缠的略紧,骆非寒似是累了,又似是为穴道所制动弹不得,这会儿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放手施为。
凌君莫将所有伤口处理好,扯断绷带,将剩下的胡乱卷了卷,正要起身,心头忽生警讯,未及反应,已被人一把拖拽回来!
一惊之下手指微松,手中的剪刀未能拿捏住,随即滑落坠地,发出沉闷的磕撞声。手中绷带被人扯着为着自己缠绕几圈,胡乱的将自己捆住。凌君莫大惊,反射性的挣脱,目光对上男人含着野性的双眼,触手之处是他方才亲手绑上的绷带。
想到绷带下狰狞的伤口,他的动作顿时一僵。
身上的野兽自然不知道什么叫做留手,他敏锐的抓住了猎物松懈的那一刻,一口咬下,循着本能将猎物牢牢捆住。凌君莫心知不好,急忙加了两分内力想要反制,忽然小腹上一阵剧痛,闷哼一声蜷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