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得迷迷糊糊,并不安稳,原本我以为浑身剧痛已是极限,没想到梦魇才是真正的折磨。
其实我也说不准到底是不是梦魇了,只知道在我睡着这段时间,灵魂深处不断地被撕扯着,好似要将我的灵魂扯出我的身躯。
身上又好似万千蚂蚁啃食,身体燥热不堪,分不清到底是天气渐热,还是我起了高热。
“你醒了?”
眼睛还未睁开,熟悉的声音已经闯入耳畔。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为什么说艰难呢,因为我昏迷这段时间大概是真的起高热了,眼屎将一双眼都给糊住了,睁开时撕扯得眼皮疼。
一轮圆月高悬,红衣女子依旧坐在我身边,她扛来的那本就流脓的尸体,现在已经开始腐烂。
“我睡了多久?”我自喉间出声音,因为久未开口的缘故,我这句话说完嗓子都在痒。
她垂眸思索半晌,眼珠子转了又转,才缓缓道“你睡了两天了,而且这两天你高热不退,嘴里却一直说着你不想死,我看你嘴唇严重干裂,给你要了些水喂你,可你也没喝下去。”
我感觉头重极了,昏昏沉沉的,听到她说喝水,我舌头就不自觉的舔了一下嘴唇,嘴里满是粘稠的唾液,难受得紧。
“这两日麻烦姑娘了。”我双臂撑着坐起来倚靠在早已干枯的树上,朝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但我知道,我现在的状态很差,所以这个笑一定难看极了。
“不麻烦,我这次来本来就是为了救你们的,而且你又是我来到这里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所以你不舒服,我理当照顾一下你。”
她说着身形一个踉跄,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
我想接住她,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是那想伸出的手,也久久没能抬起来。
心里莫名涌上苦涩,我甚至在先为什么这次昏迷为什么不能让我直接死去,反而让我再度醒来,看到自己一点点溃烂。
“姑娘,”费了好大的力气,我才伸出手拍了拍她,“快醒醒,你不是说还要救我们吗?怎么能在我之前倒下。”
我用力摇了摇她,至少我觉得我很用力了,但她的身体始终纹丝不动。
饶是这疫病三月以来,无数昔日亲朋好友死在我面前,我还是觉得难过。
“别难过。”
我正黯然神伤之际,她缓缓睁开眼睛,还低声安慰我。
只是我分明看到她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初见她时她脸色红润,精神饱满,现如今却两颊凹陷,身形瘦削,已然没了人形。
“这病真厉害啊,我都怀疑是有人故意下毒导致的了,不过不碍事,我想我应该知道治疗这病的药了,你可有银钱?”
她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忽然便问起我这个来。
我点点头,费力的指了指左胸的位置,“我全部身家都在这了。”
钱财毕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本是我攒着娶媳妇的本钱,现在我都要死了,留着也没甚用处了,她若是能用上,拿去便好。
她扯着嘴唇笑了笑,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看得出来,她很费力,可我自身难保,帮不了她了。
她将我怀里用帕子包得极好的八两银子掏出来,在手里掂了掂,“就当我问你借的,日后还你,所以就算是为了你的银子,你也要好好活着。”
“好。”我张了张嘴,出的声音细若蚊蝇,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因为她已经转身,踉跄着朝那围着我们的栅栏走去。
那里站着几个官兵,具体几个,我已经看不清了。
他们在我眼里的形象越模糊,我想,我大概真的要死了。
心里一旦冒出这个念头,灵魂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