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茉音院子里归来,徐如安便一直在低头翻那本古籍。
梁承影自然地拿出画笔,她自去了北境,就再没时间作画。只见她在麻纸之上熟练地绘着烛光下徐如安认真阅读的侧颜,两人默契地享受这份宁静。
只余毛笔与麻纸轻不可闻的接触声。
书页翻动声,偶尔响起。
古籍之旁有图记,那就是藏红花。
据上面记载:藏红花,味甘、微辛,性平;归心、肝经;体轻质润,入血行散,主治月事不调,痛经,经闭,产后恶露不行,腹中包块疼痛等症。
于是徐如安狐疑地望向专注作画的他,心道:男子,也需吗?
梁承影抬头之时,她迅低翻页。
背面记着一个药方。
红药子、蒲黄、马蹬草、蚕茧、鸡冠花、藏红花、鹿茸、血歇……其中藏红花被圈了起来,药方并未写明剂量,只是在最下面注了八个小字:“止血闭经,调和阴阳。”
由于不确定那是不是鹿茸,徐如安特地翻到有鹿茸图注的地方,确信那就是鹿茸。
“存己今日所喝之药,也是那位姑娘所配吗?”
“对啊。”梁承影不假思索。
所以,存己其实同她一样?也是女儿身。
寻常男子哪里需要闭经。
存己的脸颊光滑无胡茬是有原因的。
“存己的名字是何人所起?”徐如安轻轻合上那本古籍,朝她走近。
梁承影的色彩运用得当,画中的她眼眸低垂,睫毛在烛光的照耀下投出一片朦胧的阴影,纤长细指握住书籍,将它拿在面前端正地阅读,神色认真。
“娘自生下便这么叫我,软软不看了?”
她还没有画完呢。
“不看了,存己画得很好。”徐如安自内心地赞赏,而后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难以转移。
原来,这才是存己的真正含义。
另外,那名姑娘竟如此信任她?居然将如此重大的秘密以这种形式透露于她。
不行。
明辰存己操练之时,她会趁着无人将那页撕下,然后烧掉。
感受到了来自一旁直勾勾的视线,梁承影停住作画的手,直起腰,调侃道:“软软如何如此看我?莫非也像我一样,爱得无可救药?”
确实,是无可救药。
她轻“嗯”了一声,几近不可闻,又像是释然。
梁承影并未听见她的回应,便继续身子微弯,动笔描绘上色。
“存己,在北境时,快乐吗?”
“谈不上快乐。十岁之时偷偷溜去北境,那里同我所想,同莫北师傅描述的,不太一样。再到后来,真的踏足北境,长久待在那里随军打仗。战争的残酷,建功立业的实感,都是在北境所感受到的。”
梁璟将时间与生命尽数献给北境,她觉得自己的未来大抵也是如此。
“北境留人,难得归家。”梁承影低头看向于几乎同她并肩的徐如安,道出心中所念:“我之后可能会像他没有时间陪伴娘一样,也没时间陪伴你。”
“没关系的,只要存己平安。”徐如安忽地用手臂围住她的腰,与她亲密相贴。
她原先以为,困住她的是徐家。
从徐家侥幸逃出之后,见到了自由的梁承影,却没承想,她所在的牢笼,更大更紧,她只能禁锢于此,甚至没有思量其他可能性的选择。
不论是承影,还是如安,她们都不被要求像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