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但没报仇,还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穿人家的?
你这是报仇来了,还是报恩来了?王海躺在侯钰茹家的土炕上,后脑勺枕着双手,陷入到角色混乱当中来。
现在的他,又突然想起了指腹为婚的干爹的女儿柳香香。
干爹的女儿柳香香肤白貌美,十里八乡人称“小貂蝉”。他自己是个学霸,也长得一表人才。
两人郎才女貌,又指腹为婚,从上小学起,就被人开玩笑称为两口子。
逢年过节,王柳两家人互相走亲戚,两个人如青梅竹马一般。
上学后,经常有同学将两人“指腹为婚”的故事扒拉出来,成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笑梗。
柳香香俏脸一红,常常因害羞而有意躲开王海。偶尔,两人还因为此事闹别扭,互相不理睬对方。
这些年,王柳两家中的任何一家生重要事情,都能快登上南山镇头条新闻,成为南山镇吃瓜群众茶余饭后消遣娱乐的热议话题。
王海对父亲的绝情并不感到生气。
他已经成年,在大牢里也蹲过三年,该见的世面也见了,该受的委屈和挫折也受了。没有什么可以撼动他坚如磐石的一颗心。
现在的他,急切地要见到柳香香,但身体却诚实地躺在了仇人侯钰茹家的土炕上,心里却盘算着怎样将她们母女从萧尚仁的魔爪之下解救出来。
如果柳香香同意,他愿意帮助柳香香将即将到来的包办婚姻搅黄。
如果直接去找香香,王海确定干爹一家人定会拿着棍子将他撵出家门。
他想起了三年前那场“升学宴”闹剧。
……
三年前那个夏天的傍晚,拿到邮递员送到家门口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王海兴奋得一夜未眠。
他一只手摇着芭蕉扇,一只手的手里捏着一根细细长长的翠绿色黄瓜,大口大口吃着。
他平躺在家里的土炕上,畅想着自己今后的人生,憧憬着“未来已来”的美好生活。
天快亮时,躺在光溜溜炕席上的王海,终于有了一丝睡意,便随口问了父亲王寿山一句“爸,你说什么是人生?”
王寿山正在穿鞋,头也不抬地随口回应了儿子一句“人生,不就是生人么!”
“靠,精辟!”王海心想,可嘴上却不敢对一向严肃的父亲这样讲。
于是故作疑惑道“人生,怎么能是生……人呢?”
“人生怎么就不是生人呢?”父亲反问,“想当年,为了生你这个儿子,我和你妈冒着被抄家的风险,带着你大姐二姐逃进北山。要不是为了生你,安安也不至于……”
“安安是谁?”王海感到好奇。
“哦,安安是邻居家的小孩。”父亲王寿山搪塞道。
“邻居家的小孩怎么了?”王海紧追不舍地问。
“和咱家没关系,我只是随口说一句。”王寿山再次搪塞。
王海看到父亲的眼里闪过一丝悔恨,心情跟着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王海折腾了半个晚上,好不容易在天要亮时积攒的一丝睡意,还是被父亲的这句“雷人之语”惊飞了。
他又一次想起王柳两家人“指腹为婚”的老掉牙故事,彻底睡不着了。
王海看到炕桌底下压着一本褐色的线装古书。小时候看不懂,长大了没时间看。
现在好了,大秦师范学院每年给地处山区的北河乡分配一个师范委培生指标。来自北河乡的高中生,如果没考上别的大学,而又愿意回山区乡镇当老师的,成绩排第一的,就可以申请这个名额。
王海是幸运的,他成了这一年的保送生,顺利拿到了大秦师范学院分配给秦都市新沣县北河乡唯一的师范委培生保送名额。
全家族的人都沉浸在喜悦和幸福之中,王父更是将录取通知书锁在了柜子里。
取下炕桌上摆放的杂物,抬起瘸腿的炕桌,王海抽出了那本写于明代的小说。
他希望借助阅读这种难懂的古文字书籍,助力自己美美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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