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为难道“可是我们姑娘连饭都不肯吃,光吞药丸可怎么行。”
“若能弄点家乡风味给她尝尝,或许就吃得下了。”王君效道。
雪雁忙凑到黛玉面前问“姑娘想吃姑苏菜么说个名儿我去街市上买。”
黛玉想了想,说“也不知这里有没有三味圆卖。”
“那是吴中献龙宴的压轴汤菜了。”王君效听了,不由抹了抹嘴,回忆起了记忆中味道“当年太上皇起事,打到吴地时,也曾吃过献龙宴,老夫有幸敬陪末座,尝了一尝,那真是鲜香可口,如今想起来也是口齿生津。”
知道黛玉有了想吃的东西,林家的丫头婆子就四处问询有没有食肆铺子卖三味圆的。
黛玉这一病,禛钰又一日不得见她的身影,颇不自在,听到王君效的消息,忙让暗卫在方圆三十里内,找会做三味圆的庖厨行家。
得知往南二十里外的封氏田庄,主家是个寡妇,她原籍姑苏,做的三味圆颇为地道,就连县太爷都大为称赞。
禛钰让扈从先行去那里勘察打点,陈设装饰,确认安全后,才跟贾琏通了气。
算过车程到田庄上,刚好停车吃饭,住宿过夜。贾琏听到他小小年纪,安排得如此精细缜密,很是佩服。
想起这一路上,小王公子于别的事上浑不在意,只在林妹妹身上多有眷注,又怀疑他思慕少艾,别有居心。谁还不是打他这年纪过来的。
毕竟世家大族,十二岁以上的姑娘差不多都要议亲了,林妹妹又生得那样绝色,是挺让人眼馋的。
贾琏一边客套感谢,一边暗示他道“多谢王公子高情厚谊,关切筹划。我这妹妹自小体弱多病,娇生惯养的,只怕将来还须我堂弟为她担惊受怕,操一世的心了。”说着,就觑眼悄悄观察他的反应。
只见王公子芝兰玉树一般,颀长俊挺,面容清逸而倨傲,听了这话,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未必。”
声音淡然如晨起之雾,叫人辨不清喜怒。
“这话怎么说”贾琏嘴角一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这小子莫非果有掠美之意真王孙贵胄倒也罢了,一个五品正堂医官的曾侄孙,也轻狂得敢与国公府争雄
禛钰波澜不惊地说“有我曾叔祖在,就没有病患不能康健的。林姑娘如是,林御史亦如是。”
话说得如此冠冕周正,听在贾琏耳中,悬起的一颗心却始终没有放下。
此时章明办完事过来回话“公子,田庄那边方圆十里的佃户帮闲都打走了。”
“一群孬猢狲罢了。”禛钰瞥了贾琏一眼,低头捻着尾戒,一语双关地说“穷猿投林,妄栖嘉木,也不掂量下自己配不配。”
贾琏尬笑,这小子可真有“意思”,狂到没边儿了
黄昏时分,一行人如约到了田庄,因主家是个孀居妇人,不便露面,柴门外只有个老丫鬟寒梅迎门接待。
近年水旱不收,盗贼蜂起,这处田庄虽小,人口单薄,但未有遭劫的痕迹。据说当地县令严必显,原是这位封娘子先夫的挚友,听闻封娘子在姑苏不幸夫离女散,无依无靠很是可怜,特地为她在淮阴县买房置地,方便看顾庇佑。
据禛钰的扈从来报,这位严县令为人正直,勤于民事,莅政严明,在淮阴当地百姓中口碑极好。因近日淮阴有响马出没,他领着衙役府丁竭力捍御,负伤不退。幸而王君效的扈从及时赶到襄助,这才清剿抢匪,盗息民安。
在厢房中,吃过一碗地道正宗的姑苏三味圆,黛玉的病症果然就缓解了,人也精神起来。
这三味圆虽则食材易得,唯佐汤面筋工序繁多,需要下细致功夫,又是磨又是筛的,才能做出一碗皮薄馅嫩,晶莹剔透的三味圆汤来。
听闻这是家主封娘子亲手做的,黛玉心中感激,她想多年未聆乡音,不如向那封娘子道谢一番,叙些乡土人情。于是带着晴雯去拜会封娘子。
那封娘子双鬓花白,已到知命之年,她背井离乡已有三载,正想与同乡交谊,自然欢迎黛玉的到来。
主仆二人被封娘子邀入房中,黛玉见屋中陈设不多,但都新雅有致。
南墙上挂着一副六尺斗方的工笔画,画的是一个眉心点痣的小女孩,手里握着一枝杏花,正望着来人笑意盈盈,十分生动可爱,栩栩如生。画上款识落的是旃蒙之春淮阴尘隐斋恭笔持赠。
晴雯一见之下,开口道“好漂亮的娃娃”
“这位尘隐斋先生的画作赋色明丽,勾线均细轻柔,人物形态毕肖,真是笔底生花的佳作。”黛玉也不禁赞叹起来。
“这是本县邑令严大人的手笔。”封娘子介绍道。
晴雯细看画中女孩儿甚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再看她又像极了封娘子,不由问“画中之人可是您的孙女”
封娘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时凄然,自语道“月寒日暖煎人寿1,我都这么老了。”
她抬头看了画两眼,喟然一叹“他画的不是我的孙女,而是我昔年被拐的女儿甄英莲。”&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