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星其实全都知道,因为他当时也被关在那个地牢里,就在血魔的隔壁。他们之间隔着一面墙,他看不到过程,却听得到少时血魔的惨叫和呜咽
陈星不知道为什么祖父会变成这样,过去的祖父明明是个宽厚仁慈的人,可是后来的他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那时候还太小,也没有亲眼看到过,他只是听到隔壁的动静和对话。直到他后来去了凌云渐渐长大之后,才知道自己的亲祖父究竟对那个魔族男孩都做了些什么。
“那种生活暗无天日,唯一的一点微光是那个妖族的少年带来的。他说他叫晨儿,他陪我聊天,安慰我。晚上我做噩梦睡不着,他从隔壁伸手过来让我握着。他的手很小很白也很柔软,是那冰冷牢房里最温暖的存在。
后来那老头子发现了我们关系好,就会偶尔把他放出来陪我,为我疗伤,以此哄我安心留下。老不死的教给了我一些简单的修炼之法,说我是他找过的妖魔中魔力最充盈的一个,要我好生修炼供他可以源源不断的吸收。
他威胁我,如果我挺不住死掉了,或者魔力被耗光了,下一个就会轮到晨儿。
我太弱了,根本没自信可以护得住晨儿,只能努力按照他教给我的方法日日勤修,祈祷自己不要死,魔力可以一直不枯竭。我不能让晨儿受到他的染指。”
血魔说到这里,眼底突然盈起水雾,他鼻子发酸嗓音也开始哽咽。而他怀里的陈星也身心俱震,面色惨白。
“可是我最后还是没有护得住他,那一日牢门外传来骚乱声,门口看管的人不在。晨儿破坏了门锁拖着一身伤的我跑了出去把我藏了起来。为了掩护我,他被老东西抓住了。我跌跌撞撞爬起来追上去,我没用,我一身的伤,跑不快也追不上。
门派里一片混战,有魔有妖还有仙族,我没有管他们发生了什么,到处去找寻晨儿的下落。最后却只找到那个快死了的老东西,他告诉我告诉我晨儿被他杀死了我当时脑子里除了仇恨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拿起一旁的剑,对着他又捅又砍,等我停下来的时候,他已经面目全非几乎成了一摊烂肉。”
听到这里,陈星的心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因为祖父的尸体他后来看到了也是他亲手下葬的,那一天他的母亲和妹妹也被前来复仇的那些妖魔一同杀死。
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被凌云阁收养。
“我跟着那一日杀进来的魔族撤退回了魔域,才从他们口中知道这一切原委。我恨仙族的虚伪,我恨他们其实一样残忍贪婪,却还要自诩高洁正义。他们杀了晨儿!明明我们才是受害者,凭什么我们要死!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弄人,再回魔域后,我的头发一点点的开始变红,力量的越发强大起来。可这来的太迟了,我谁也救不了。
晨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待我好的人,我没能救下他,而星星你是第二个让我感觉到温暖的人,我却也辜负了你。我知道我无能,我扭曲,我对曾经的遭遇感到自卑羞耻,所以用残忍暴力伪装自己。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明日我就把那厨子放回去,你喜欢吃什么?我去人间学了回来给你做可好?我虽然不喜欢仙族,但我也可以学着不滥杀无辜,我可以慢慢去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我都听你的。”
陈星听着血魔说的这些话,看着血魔这副低声下气求自己的模样,内心里翻江倒海,他想起了师尊跟他说的那些话。
这难道就是因果?
一切就像是一个圆,绕了一圈,谁都没逃出去。
48
树影斑斑驳驳的在白衣之上随风轻轻摇晃着。
肖逸清躺在椅中,手掌在微微隆起的腹部缓慢来回的抚摸着。长长的睫羽低垂,遮住了眸色里晦暗不明的情绪。
陈星说要带他逃离这里,他拒绝了。
为什么不走?
因为因果报应?因为四十年之约?还是因为要赎罪?
肖逸清抿了抿唇,烦躁的闭上了眼睛。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皮晒着他的眸子,暖洋洋的。
就在他几乎要睡去时,一道阴影将那片暖光遮了去。
微凉的指尖抚过他的脸颊,触上柔软的下唇肉轻轻按压露出一点点内里洁白的贝齿。肖逸清睁开眼睛,视线撞入肖尘暗红色的眸子里。对方先是一愣,然后便笑着俯身贴近,乌黑的发丝垂落在肖逸清的胸口,与他的发交织在一处。
柔软唇瓣被含入口中,濡湿滑腻的舌撬开了他的唇齿,肆意侵入搅弄着。火热的舌头舔着含着蜜汁的口腔,吸允的声响与头顶树叶沙沙在耳中混在一起。大自然的声响让这场交缠的情欲显得羞耻又禁忌。
肖逸清伸出一双手环上男人结实后背,宽大的衣袖自然滑落,露出了白皙的小臂。
一片竹林,一间竹舍,种了花草的小院和树下相拥的人。他们就像是一对普通恩爱的夫妻,丈夫从外归来与怀有身孕的妻子情难自己的拥吻,哪怕只不过分离半日也难捱思念的苦。
因顾及肖逸清有孕,肖尘压下翻涌的欲望依依不舍放过了对方。
“你为什么不答应他离开?”他侧枕在肖逸清的胸口,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声问的直接,对自己偷听的行为丝毫不觉有愧。
肖逸清眸色微微一颤,倒确实没有想到肖尘会偷听他和陈星的对话。虽然他已经没了自由之身,但是就连一举一动,见个故人聊上几句都被监视的一清二楚,这多少还是让他感到不快。原本想抚摸上肖尘发丝的手一顿,又移开了。
见肖逸清不答,肖尘便抬起头去看男人的脸。只见那树影笼罩下的眉眼淡淡,望着他时带着嗔怪。一抹从叶间空隙中逃出的光正巧打在如雪肌肤之上,叶随风动,闪过那对美眸,引得长睫微阖。就连唇间与他亲吻留下的湿润都被光照点亮了闪闪的晶光。
肖尘看的移不开眼,喉咙里顿觉干涩,靠着吞咽的动作缓解着。怎得这个人会如此动人心魄,将他的心肝脾肺都烧的煎熬,却还能像清澈的湖水一般淡然的回望着自己。
肖逸清像是永远也不会被污染,哪怕被他拉扯进污泥多少次,他这般神态依然可以恢复如初。是让他如痴如醉仰望着的冷月,摘下来搂在怀里痴痴梦一夜,第二日醒来月亮便又挂在了天空之中。
肖尘的心里空了一下,原本积聚起来的那些自信又从指缝间散去。他有些焦躁急切的伸手捧住了肖逸清的脸颊,紧紧注视着手心里的人。
“你为何不答?你在想什么?”
哪怕知道了他不打算离开,可肖尘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止于此。如果只为了留下这具身体,那么他早就已经做到了,他也早就已经得到了。四十年之约,他并不是作假。独留下一具躯壳每日每夜的对着,却求而不得反而更痛苦折磨。
他之所以如今还和肖逸清牵扯不清,为的是在肖逸清身上看到的那一丝丝希望,他想要他的心。
“你心里有我对不对?哪怕如今只有一点点。”
肖尘不该问,他问出口就后悔了,这么卑微的话,暴露了太多他的弱点。他原本是想站在暗处里试探,想要看清肖逸清的心意。怎么得知肖逸清有了自己的骨肉后,就越发的放纵了自己,又开始掏心掏肺不管不顾的贴上去。对于肖逸清这样的人,孩子从来都不是拿捏他的筹码,更何况因为孩子才留下来也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一直都不确定,肖逸清究竟对他是什么样的心思。毕竟他曾经恶心了自己那么多年,几十年的全心全意付出都没能换来他的垂怜,甚至选择了致自己于死地。如今怎么就轻易转变了心意。